致命风流[重生](24)
靳花初完全没听懂屠酒儿的话,只问:“什么真不真,你不相信我么?。”
屠酒儿复杂地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靳花初以为她是真的不信,又道:“三三,听我说。我本以为,我这一生就这么轻轻飘飘地晃过去了,作为一颗权斗之中说不上话的棋子,拖着这残破病体,活几年都好。可遇到你之后,我开始烧香拜佛,焚香吃斋,磕几千个头,日日夜夜却只求一件事。”
“……”
“我只求,可以侥幸得天垂怜,多活些时间……”
“……”
“……多活些时间,陪伴你。陪你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直到你生了厌倦,或是我死去。”
“好了,别说了。”屠酒儿已觉有愧疚之意,这种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情绪令她烦躁不已,撩起袍子就想走,“我想走了……谢谢你给我撑伞。”
“你不用谢我,”靳花初拉住了屠酒儿,紧紧地盯着她,眼底湿润,“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不管你以后去哪里,不管是多少年过去,只要你需要,我就愿意出现在你身边,给你撑伞,守护你,追随你,爱慕你,永不反悔。”
屠酒儿的眼角又有点酸涩。
她突然就后悔了。
后悔给这个皇后施了媚术,让她迷恋上自己。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自由的,上天下地,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可不知为何,现下蓦地有了被束缚住的感觉。
就像是自己无意吐出去的一块瓜子仁,一不小心钻进了地里,汲取着贫瘠土地里可怜的一点养分拼了命地成长,最后生成了一片茂密茎藤,反过来将她自己牢牢地缠住,让她心中终有了牵绊与留恋,也让她尝到了自食恶果的难耐滋味。
第33章 走着瞧
笔下刚刚记录完今日最后一个入阴司的人名, 阎王疲倦地把脸埋进掌心里来回摩擦,眼睛的酸胀还没得到缓解,便听到面前的桌案上被什么又大又重的东西“咚”地砸了。
月老气呼呼地双臂交叉抱着, 一屁股坐到了阎王的桌子上, 手指头点了点摔下来的逝者簿:“你不该解释解释吗?”
阎王疑惑地拿过逝者簿,随意地翻了翻:“出什么事儿了, 还累得您亲自来阴司府狱一遭。”
“有人告诉我, 一个本该已经死去的、记录在这本逝者簿中的人, 现在还生龙活虎地在凡间蹦跶, ”月老把逝者簿抢过来, 翻到了出问题的那一页,给阎王指出了明漪的名字,“您自己看。”
阎王打眼一瞥,见是明漪,心里便有了底。
“是,出了点纰漏,您也不至于气成这样。”阎王陪着笑,吩咐牛头马面去搬了把椅子过来, 请月老坐下, “这事儿说来话长, 牵扯比较广, 我不便向您透露。”
“亏我信誓旦旦和人家夸海口,说这簿子是你们阴司府狱呈上来的,绝没有差池, 叫我丢尽了这张老脸。你今日说什么都要给我个交代,否则闹到玉帝那里去,可没这么好糊弄了。”
“玉帝?”阎王听了,嗤笑一声,“不瞒您说,这事儿就是玉帝吩咐下来的,我难道还怕您告诉玉帝么?”
月老一瞪豆豆眼:“什么意思?”
“罢了,说也可以,您可不能转脸就告诉别人去。”
“你快说吧,话撂一半,让我觉都没法儿睡踏实。”
阎王点着逝者簿上的‘明漪’二字,压低了声音道:“在两年后,也就是癸卯年的九月初八那一天,狐王妖尊那一家会因为这个人惨遭灭族,而这个人的身份挂着道门的底儿,妖界将会被彻底激怒,与道门的矛盾空前激化,整个凡间的道门都有被屠杀的危险。你说,道门要是被杀光了,你们仙界可不就再也没有飞升的人了么?”
月老听得一愣一愣的,“此人有这么大能耐?”
“她没有。但妖尊家的小女儿,引狼入室,开门揖盗,帮这个明漪做了十足十的准备,再加上她那师尊背地推波助澜,蓄意牵引,可不就……”
“所以玉帝就叫你私底下改了这个明漪的命?”
阎王眯着眼摇了摇头:“不,我没法儿动她的命,命是冥冥中自有轨途的。我只能改时间,让她重新去经历那些事,让她重新做那些抉择,至于结果……她仍然要在癸卯年九月初八那天死去,但玉帝希望,这一次,只死她一个就够了。”
月老皱起眉,想了半天,啧啧几声:“怎么觉得这孩子有点儿倒霉催呢。”
“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来止损了,你知道为了让她重生一次,我和玉帝费了多大的劲才转动时运盘,整个三界的时光全部回流,就为了她一个人,要不是她——”阎王忽然不说了。
“整个三界?”月老惊道。
“唉,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您听听就行,别太放心上。这事说出去荒谬,没几个人肯信。”
“你别说,搁我也不太信,这三界,竟是两年前的三界。”月老倒是宽心,阎王说别放心上,他就真的不放心上,所有事瞬间忘了干净。“放心,我权当听了个笑话。”
阎王点了点头。
月老拿回逝者簿,夹在胳膊下面,向阎王辞别:“那我就不打扰您了,继续忙。”
“牛头马面,帮我去送送月老。”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月老便抱着大册子离去了。
阎王支起胳膊,闭上眼按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身后的屏风背面走出了一个戴乌纱帽着大红袍的络腮胡男人,那男人负手踱步到案前,沉着嗓子道:“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以后还会有人注意到。你要怎么着,每次都这样糊弄过去么?”
阎王长长地叹了气,开口声音带着倦怠的沙哑:“也不算糊弄吧,我没有对他说假话。”
“殊不知,带有隐瞒的不完全的真话,亦是一种谎言。”
“能瞒一时是一时,我总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玉帝他——”
判官只是阴沉沉地盯着他。
阎王没再说下去,猛地起身离开椅子,拖着黑金蟒衣长长的衣摆,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离开了阴司府狱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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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飞着鹅毛大雪的高山宫阁中。
那个高挑瘦削的男人紧紧地皱着眉站在一处院落外,他的头发垂在背后编了个别致的蝎尾辫,每绺交错穿搭的发丝交界处还镶着华贵的银饰,结实的肩上披了件大毛银丝滚边的氅子,领子上落层晶莹薄雪。
屠嘲风低下头,右手勾成爪暗暗发力,中有一团乌黑妖气翻滚凝结,化作一把锋利的短匕首,被他一把牢牢抓在掌心中。
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
他太喜爱这个三妹了,也是家族中对三妹投入了最多关心的一个,故而总会暗地里帮她除掉一些他认为阻碍了她生活的坏人。甚么帝王,甚么权臣,只要他们惹得屠酒儿一点点不痛快,屠嘲风都会悄悄地杀掉他们,丝毫不手下留情。
屠酒儿在俗世中名声那么不好听,也有屠嘲风一份不小的‘功劳’。
这回处理完了紫清殿的那群道士,正是他杀瘾上头的时候,趁着手上的血还没擦,他即刻来到了玉虚宫,寻到了明漪的房门外。
杀了她。
屠嘲风舔了舔唇角,狭长的眼睛阴森森地看向屋中。
正欲抬脚进去——
忽然有人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胳膊。
“嘶……”屠嘲风凌厉地转身,一把钳住身后之人的脖子,杀气腾腾地举起手中的匕首。
“嗯咳咳,”小金乌被掐着喉咙,手里拿着的纸伞还一丝不苟地端着,保持着他雷打不动的温润面庞,低低地咳了两声,“少尊,能不能轻一点?”
“你是?”
之前小金乌来的时候,屠嘲风已经出门了,故此也没有见过这位神尊之子。
“我是去你家提亲的……那位。”小金乌往天上指了指。
屠嘲风立即松开他的脖子,使劲眨了下眼,深呼吸两口,敛去自己一身杀气。
“……不知是小金乌殿下,冒犯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少尊,不知少尊在这里做什么呢?”
“小金乌殿下在这里又做什么?我不觉得你有什么理由能找到这里来。”屠嘲风的态度不是很好,显是不满小金乌打断了他‘拯救失足三妹’的宏伟计划。
小金乌倒没计较,仍旧温和有礼地回答道:“我本来辞别了妖尊,准备回神界复职的,但临走前听屠三姑娘说什么,她的心上人是道门玉虚宫的什么什么掌门大弟子。言论起此人时,屠三姑娘满脸挡不住的自豪。我只是耐不住这好奇心,想来看一看,能虏获三界第一美人芳心的凡人,究竟是个什么厉害模样。”
“厉害什么厉害,一只仅会跟在霄峡屁股后面点头哈腰的狗罢了!懦弱无能、丁点儿本事没有不说,连最基本的对三三好都做不到,我看还不如五年前杀的那个废物皇帝。”
“少尊体恤令妹的苦心,我自然理解。只是……”小金乌为难地看了看屋里,“你就这么把她杀了,屠三姑娘以后知道了,又要怎么闹?”
屠嘲风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这些年和我闹得少了?闹完以后,寻到了新的乐子,定明白谁才是真正为她好的人。我们是血亲,哪里是一个外人能比得了的。”
“话虽如此,可我见屠三姑娘是真的喜欢屋里的这位小道长,或许今日不同往日,若闹得你们兄妹反目,岂不可惜了?”
“小金乌殿下,”屠嘲风掂着手里的匕首,向他走近一步,“我们青丘饶是再比不上神族,也犯不着没落到需要一个外人插手家事,你说是不是?”
“我只是好心劝你,你威胁我作甚?”小金乌摇着头,指尖轻轻拂过屠嘲风举到他面前的匕首刃,末了还用指甲盖弹了弹,发出‘邦’的一声,“况且,你真以为靠这么个破玩意儿就能捅死我?”
“你是阿爹的座上宾,我本愿对你客客气气,你别忒不识好歹。”
“可你完全不用对我客气。”小金乌打断他,眉毛戏谑地挑了挑,“小子,我因要与你家联姻,才用平辈之礼待你,你可别蹬鼻子上脸。这天上的太阳挂了多少年了,不用我提醒你吧?”
“从一把破弓下侥幸逃脱的黄乌鸦,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今日就是你老子来了,也挡不了我做我要做的事!”屠嘲风一挥衣袖。
小金乌怒极反笑:“屠嘲风,我劝你最好对本尊客气点,本尊脾气好不代表本尊与父神可以任你辱骂贬低。”
“怎么着?想打架么?”
“打架?”小金乌哈哈一笑,“我有更好的主意让你为你今日的言行后悔终生。”
屠嘲风冷笑:“是么?走着瞧。”
小金乌毫不示弱地对视上去,咬着牙挤出个笑:“走着瞧。”
第34章 痛处
屠酒儿泪眼婆娑地跪在胡芝芝的寝洞门口, 隔着那层挂帘抽泣着求道:
“阿娘——”
里面传来一个十分不耐烦的声音:“我说了不会给你治疤,不会就是不会,滚!”
“可是那样的话三三会变得很丑, 三三再也不招人喜欢了, 他们都会骂三三是丑八怪的……”屠酒儿声泪俱下地哭道。
阿蛮在旁边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