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风流[重生](69)
她话语中忽有些哽咽,却被飞快掩饰住了,干咳两声过后,她转过头去。
屠酒儿温柔地拉住琼华,在她掌心里慢慢地一笔一划写道:
“也谢谢你,姑姑。”
她松开琼华的手,退后一步,向她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她明白,琼华帮她做好了一个会让她无比为难的决定,而这份人情叠加上去,她一辈子都还不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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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了前往青丘的车驾,紫微兴奋地翻着一本不知从哪弄来的老黄历,神神叨叨地算着黄道吉日做婚期。长生端坐在一旁,半瞌着眼运功养神,怎么想都想不懂,明明是自己的家事,为什么紫微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要死活跟着跑来掺和一脚。
按紫微的话来说,赌都打了,赢也赢了,神霄玉府注定要娶这个媳妇儿了,她作为长生的好邻居,怎么能不操心操心这大好喜事。
长生默默嗟叹了几声。
紫微一边翻老黄历,一边觑着长生道:“我刚刚怎么同你说的?你伤成这样,正是博同情的好条件,伤三分重都要表现出十分痛来,结果你看看你,坐得比我还直,那小狐狸看了你怎么会心疼?”
长生欲言又止,半晌,闷闷道:“我要怎么坐。”
“随便了,反正你再怎么装也会被别人一眼识破,”紫微耸耸肩,指着老黄历上一个日子,“三个月后这个日子不错啊,正是北海之滨圣树结果之时,到时你们可以去求个果儿,吃了以后就可以怀小宝宝了,多好。”
长生一听小宝宝,耳根子立即臊红了,低着头不言语。
“努力一窝多生点,回头给我抱一只狐狸崽崽,我最喜欢了。”紫微笑眯眯道。
长生一脸正经道:“不给。”
“得,不给就不给,”紫微撇撇嘴,煞有介事,“当个干娘总还行吧?”
长生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
紫微看她把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当了真的模样,不禁笑了笑,继续翻手里的老黄历,漫不经心到:“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仙界的帝君,如果要娶死对头妖族的狐狸精,将要面对三界怎样的反对和躁动呢?”
“嗯。”长生淡淡道。
“到时候,道门肯定骂声一片,仙界传言顿起,人界动荡不稳,玉帝也势必会干涉,他一定会说——仙妖殊途,况道门戒色,尔身为四极大帝,婚嫁之事,实在勉强不得……”
“可我偏要勉强,他奈我如何?”长生轻蔑一笑。
“三界……”
“三界,又奈我如何?”
紫微注视着她,知道她不是在说戏言,遂笑道:
“你这牛脾气,真是万年不改。倒也好,你一定会将她保护得非常妥帖,我看着也开心。”
“你开心个什么劲,跟你有半点关系吗。”长生嗤笑,完全不领情。
紫微又想翻白眼了。
车头传来了秦淮的声音:“帝君,到狐狸洞了!”
紫微笑着撩开车帘,一眼过去,笑僵在了脸上。长生正欲凑过来看,被她一把盖上了帘子,挡去视线。
紫微哂笑道:“你还是别看了。”
长生拨开她,强硬地拉开车帘。
紫微能感觉到长生撑在车边上的手在轻轻颤抖。
“人家没准是在道别呢,你别想多了。琼华不是失信的人。”她尴尬地笑道。
“道别需要拉着手吗。”长生阴着面,声音冷得能冻死个人。
“那小狐狸不是没法儿说话么?人家可能是需要在琼华手上写些东西……”
“她与我说话时,都是在她自己的手心里写,怎么和琼华说话,就肯在琼华手心里写了?”
“你怎么如此斤斤计较……”
“我不该计较吗?”长生板着一张脸,声调似乎也扬了起来,“那是我的夫人!”
第98章 失败的会晤
秦淮让车驾在云朵后面停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等到琼华与屠酒儿告了别,二人开始背道而驰之时,他才驾驶马车落到地面。此过程中, 只听得到车厢内隐约传来紫微的安抚之声, 再没听另一人说过什么话,秦淮就是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自家帝君的脸有多臭。
车驾落稳, 长生第一个跳下去, 眨眼的功夫瞬移到了正欲进狐狸洞的屠酒儿身后, 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捉了片刻, 又马上松开, 若无其事地背到了身后去。
屠酒儿受了惊,猛地回头,诧异地看着长生。
长生本觉一腔怒火,无处可泄,可一见到屠酒儿那张温纯无辜的脸,即刻便泄了气。她脸上表情阴晴变化,令人捉摸不透,半晌, 才轻声说了一句:“你留的信, 我看过了。”
屠酒儿愣了一愣, 低下头, 正想抬起自己的双手写点东西给长生看,甫一抬起左手,就被长生“啪”得一下打在了手心。她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着长生, 长生别过目光,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小声道:“以后要写,就在这里写吧。”
屠酒儿无所适从地原地踌躇片刻,有些畏惧,可也不好悖逆,许久之后,她才难为情地小心翼翼托起长生的手背,在她手心里轻轻地划动。
屠酒儿的指甲留了一点恰中的长度,被修磨得圆润光滑,连着指甲下附着的柔软指尖嫩肉,一齐摩挲在长生敏感的掌心中。长生一时都没注意她写了什么,只觉得被她写字的地方很痒,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就像几只小虫子啃噬进骨头里,一路爬到脑心,在那里变成了噼里啪啦的烟花,让她有一股类似于饮过酒后的腻醉感。
她一边沉浸在发现新奇的惊喜中,一边沦失在嫉妒前者的恼怒中,恨不得将那些被屠酒儿写过手心的人都抓过来,活活剁掉他们的爪子。
屠酒儿写完后很久都不见长生做出什么反应,她疑惑地又在长生手中轻点了两下。
长生这才回过神来,她意识到都没有看屠酒儿写的话,干咳两声,掩饰般硬着嗓子道:“你写太快了,再写一遍。”
屠酒儿只得又写了一遍:
“您原谅我了么?”
长生道:“虽然我来到了青丘,但不代表我就原谅了你。你与琼华有婚约,但她却和我打赌,将你输给了我,所以这婚约变成了你同我的,你知道么?”
屠酒儿睁大了眼睛,茫然地摇摇头。
“我若是不履行和琼华的赌约,三界定要人人说我信口雌黄、不守诺言,要怪,就怪当初我脑子一热应了她,”长生将双臂交叉叠抱着,她比屠酒儿高一些,故而要低着头看这小狐狸,“不过,此时我后悔也来不及了,将就着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今日来见见妖尊,与他疏通疏通这其中关系,顺便看看你。”
屠酒儿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让局面打了这么大一个颠倒。她又想到了琼华刚刚说的那些话,大概想明白了一点。她头脑本就聪慧,就是再不走心,也领会到了长生其实是真的留恋自己,什么赌约,什么顺便看看,不过都是她死要面子的最后一套说辞。琼华大约也是清楚这一点,才顺水推舟地成全了她们。
没有想到,长生的性子,竟和明漪有着这么高的相似度。
她心里浮躁了十年的忐忑与不安,在这个时候终于都放了下来,心情变敞快的同时,还有一点想笑。
紫微也走了过来,在长生身后笑道:“屠三姑娘,不引我们进狐狸洞坐坐么?”
屠酒儿忙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长生,唇角抿了抿,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探出手去邀她们进洞。
走过曲曲折折的前洞,三人进入宽阔的主洞口,屠家人都围绕在妖尊宝座的周围,人还挺齐。屠苍坐在座位上,正偏着头和身旁的胡芝芝说着什么,小金乌站在屠嘲风的后面陪着笑给他捏肩,屠荼荼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拿着个布绷子慢吞吞地绣花。
长生与紫微走进来,小金乌第一个发觉,忙起身向她们行礼:“参见二位大帝。”
屠苍也紧忙站起来,反应过来这两人是谁后,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依着礼数给她们拜了一拜,道一声帝君好。屠嘲风和屠荼荼也都行了礼,只有胡芝芝,一直坐在旁边屁股都不抬一下,看见长生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多年前她们车驾相撞结下的梁子,胡芝芝记得清清楚楚一点儿都没忘,她心眼儿可小着呢。
而屠苍本来就不喜欢仙界的人,毕竟仙界修道,道门与妖族的渊源也是远古遗留的大问题了。
长生与紫微都能感觉到这不同于在其他地方受到的待遇差别,像她们这种身份的仙神,恐怕也只有青丘这群无法无天的狐狸敢不捧在手里招待着。长生已有点不高兴,紫微却不甚在意,拉着长生走上前去,和善地与屠苍道:“之前在小金乌的婚宴上,我与妖尊见过面的,妖尊可还记得?”
说起来,屠苍讨厌仙界所有人,却唯独不讨厌紫微,紫微身上那与生俱来的温柔的亲和力足以弥补屠苍对仙家的所有不满。他立马给了好脸,笑道:“紫微大帝呀,记得记得,您请入座。”
紫微应邀坐下,也拉长生坐。长生刚刚弯了腰,臀部还没挨着凳子,就听胡芝芝一声笑:“哟,我们青丘这野惯了的破地儿,妖气泛滥四溢,怎敢让长生大帝沾染了去?这要是坐一坐,坐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青丘怎赔得起?”
长生紧紧地握住拳,咬了牙,正欲开口,屠酒儿却偷偷拉住了她的袖子,暗暗向她摇摇头。
长生看了屠酒儿一眼,硬是把到嘴边的话憋回去,保持沉默。
屠苍与一只小妖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赶紧去沏些茶来,好生接待着。”
胡芝芝又道:“哎,沏一杯来就好,我们青丘这野惯了的破地儿,出的茶水也定让长生大帝瞧不上,别白白脏了人家的嘴!”
紫微见长生脸色已十分难看,忙开口缓和:“屠夫人,长生此次来,是向你家三姑娘提亲的。”
胡芝芝嗤笑:“别呀,我们青丘这野惯了的破地儿,生的狐狸也都是野惯了的脏狐狸,怎敢高攀仙界的长生大帝呢?这话要说出去,人家可不要笑话帝君瞎了眼呢。”
长生一通听下来,心里也清楚,胡芝芝一直说的那句话,就是源自于当年秦淮随口一句“别在青丘那破地儿野惯了就到处撒野”。她知道只要委身道声歉,此事多半就能翻过去,可她身为一界帝君,放下脸面决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只能在心里不停骂秦淮,故意忽视了当时是她默许秦淮说出这话的事实。
小金乌看气氛有些尴尬,便笑道:“二位帝君准备待多久?如果是要洽谈与三三的婚事,恐怕得需要好些日子,婚宴的杂事多得很呐。”
紫微道:“是啊,我就怕要操心的太多,所以特地跟了过来,帮长生看着点儿。这一来,定不止住一天两天,不知是不是方便在狐狸洞住上一段日子?”说着,她恳切地看向屠苍。
屠苍一口应下:“您要住,定是方便的。一会儿我就叫人带你们去后面的房间,帝君不要嫌弃简陋才好。”
胡芝芝又开口了:“紫微大帝肯定不嫌弃了,就是不知,我们青丘这野惯了的破地儿……”
话到一半,长生就再听不下去了,忽然起身,向洞外走去。
屠酒儿忙跟了上去,她想说些什么,但碍于无法开口,只能跟在长生后面干着急。
屠苍也起了身,朝胡芝芝埋怨了一句:“你也是,人家好歹是一界帝君,老是臊着人家做什么?她是来谈婚事的,这方面琼华阿姐与我知会过了,事关老三终身去处,咱们需得认真对待,你可不能因为你那点小性子就误了老三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