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风流[重生](57)
“……?”
“屠酒儿是不是……”琼华向前走了一步,“还在玉虚?”
霄峡一惊,一时想不清是哪里漏了马脚。
“你这种老顽固,应是恨极了这个毁了玉虚清誉的人,不可能就那么轻易放过她,”琼华右手勾起,光雾逐渐具到手上,凝成一把长剑,眼中尽是愤怒,“她到底在哪?”
霄峡强撑着说:“不知您在说什么。”
“难道要让我拎着剑杀光你们玉虚所有人,然后自个儿去翻?”琼华轻蔑一笑,“我倒不介意累一点,就看掌门给不给这个方便了。”
“你,你你,”霄峡胸口起起伏伏,“果真是个妖,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我已经很久不杀人了,看来今日,你是想让我沾沾血。”
“你杀吧,全杀光,你永远都别想知道她被关在哪儿,”霄峡冷笑,“若你有自信绝对能找到,你尽管来拿我人头。就怕我玉虚上下全部命丧你手,你也还是什么都得不到,她被钉在那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万千年后,不知会不会血流而死呢?哈。”
琼华脸色阴下来。
她还真没把握能找到。
若一个人有心去藏一件物什,天涯海角,谁能猜得到在哪。更何况听他的意思,屠酒儿被什么东西钉了起来,一直处于血流不止的状态,哪怕有一日能找到,活不活得成又是另一个问题。
霄峡转而满脸痛惋地摇头,眼眶发红,“我是真没有想到,玉虚的护山神,也会有一日对玉虚本门刀剑相向。白泽上神若死后有灵,见你如此作为,真是……”
“休要抬出白泽压我。”
“就算不说白泽,你与我派祖师爷亦是好友,若长生大帝知道你拿着剑要屠玉虚满门,她又是个什么心情!”
琼华面色一滞,无话可说。
长生……
明明长生只离开了数百年,百年在她的寿命中不过白驹过隙,但她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可能是那张已经记不清晰的脸,让她总觉得上一次见她是很久以前的事。
也不知她现在何处。算算日子,该快回仙界了。
“……也罢,”琼华放下手,隐去手中剑,“我确实无法保证自己能找到她,也无法就这么辜负长生的嘱托,与你对峙下去毫无意义。你直说吧,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你也有求我的时候?”霄峡苦涩一笑,“真是悲哀,往日都是我为了玉虚向你低三下四,乞求你的一点点庇佑,却不想今日,你为了一只妖……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护着一只妖,那可是妖……”
琼华深知无法和霄峡说通什么道理,他心中有属于自己的衡量,旁人无法左右分毫,便直言道:“不要说废话了,有什么要求直接提。”
“你想同我商量事情,首先,你就不能是个妖。”霄峡紧着后槽牙道。
琼华愣了愣,随即了悟,不免苦笑,“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你终归是对我的身份有芥蒂,嫌弃我拖累玉虚的盛名,困在一个‘妖’字上挣脱不出。”
她抬眼看向霄峡,“既如此,是不是我飞升成神,给足你玉虚的地位与面子,你就可以放过她了?”
霄峡微微睁圆眼,仿佛听到了一句戏言。
琼华是三界中最年长的一只妖,比她小好几辈的妖都已修炼得道去了神界,只有她还维持着妖的身份,维持了好几万年。霄峡总是觉得,她一定有一个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让她从始至终都不肯飞升,而这个原因是绝对重要和隐秘的。
怀揣着这样的秘密,她竟为了那只年幼的狐狸精,如此轻易地妥了协?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琼华低下头,语气中隐隐有些疲惫,“我还是逃不过。”
“……”霄峡的喉头上下动了动,仍没缓过神。
“飞升的天雷二百道,每七天劈下一道,一道又细分到每天八十一股,整整四年才能历完。我知道时间很长,明日……我就去蓬莱仙岛,开始渡劫。”琼华顿了顿,“四年之后,我再来寻你,到时候,望你能念在我这一点薄面,把她交还给我。”
霄峡怔怔看着她,不知该怎么接话。
“不求你不折磨她,只求你让她活着。若我回来时找不到她,我连长生的面子都不会再给,你懂我的意思。”
琼华话罢,径直转身离去。
第79章 一封信
出了玉虚, 琼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手写了一封信笺托。她的记忆中,屠嘲风是屠家最在意屠酒儿的人, 于是她便让鸽子精拿着信去找屠嘲风。
她现在碍着长生的面子不得不和霄峡客客气气地谈, 但屠嘲风又不用碍谁的面子,希望这位少尊能将此事处理地妥帖一些。不过, 就算没处理好, 自己四年后成神归来, 也完全可以收拾这副局面。
鸽子精带着信, 先去了青丘, 界碑都还没进,就听人说少尊还在神界。他转而去了神界,把信交给神界守卫,再三叮嘱是很重要的信件,那守卫拿了信,又转交给了小金乌,脑子一混忘了鸽子精嘱咐的话,傻愣愣地放下信便走了。
小金乌正在帮帝俊处理公务, 他拿过信, 上下左右看了一圈, 没看出什么名堂, 以为是从青丘来的寻常家书,顺手就压在了砚台下面。
“殿下,殿下!”
侍女慌慌张张跑过来, 气喘吁吁的,“少尊走了。”
小金乌忙搁下笔,起身道:“去哪了?”
“应该是要回青丘吧,现下已经走出殿门了,我们拦也拦不住,只能赶紧来告诉您。”
小金乌捏起信,准备朝外面走,“他身体虚成那样,是怎么走这么远的?”
“他……他拿了殿下的七星龙渊剑,杵在地上当、当拐棍使……”侍女哭丧着脸。
“什么?他拿着我的七星龙渊当拐——”小金乌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手上的信也猛地被抓得皱皱巴巴。
“是,少尊还说,再也不想见到殿下,遗留的神界的东西也都不要了,叫殿下帮他烧掉。如果殿下执意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连殿下一块儿打包全烧了,说……说怕沾染一身……”侍女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小声念出最后几个字,“……鸟屎味儿。”
小金乌当即变了面色,气道:“我难道愿意眼巴巴地贴着他?他算什么东西!行,不见我就不见,难不成我稀得见,烧就烧,你去把他挨过的所有东西全烧了,喜服也是,床也是,还有那套杯碟碗筷,还有这个!”
他把手中的信甩给侍女,用手指头点着它:“是他自己不要的,赖不着我。”
“殿下……”
“走开。”
小金乌黑着脸,负着手气愤回屋。
侍女手足无措地捧着信,踌躇片刻,只得按照小金乌的吩咐去做。
她匆匆埋头走在回廊中,没仔细看周围,冷不丁地撞上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哎哟叫了一声。
那人将她扶住,沉声道:“当心。”
侍女一抬头,吓得磕巴道:“阎、阎王大人。您怎么……”
“我例行上呈逝者记录,刚刚见完神尊,这会儿拐道来看看小金乌殿下。”阎王后退了一步,和判官并肩站在一起。
“是,殿下在书房。”
“我们会自己去的,你忙吧。”判官皱着眉道。
侍女拜了拜礼,紧着小碎步退下了。
阎王目送她离开,待她消失在视野中后,抖了抖衣袖,露出里面那只正捏着一封信的手。
判官不屑地嗤笑一声:“偷鸡摸狗。”
“偷鸡?小金乌殿下知道你叫他‘鸡’吗?”阎王将信封小心放入衣襟口袋中,慢慢抚平那里的褶皱。
判官被堵得无言以对,只得问点别的:“你现在不给他看?”
“现在不行,命途不能推前,必须要等两年后。”阎王满意地笑了笑,“这会是一封能引燃所有导.火索的信,正好那时琼华也不在,没有了这个和事佬,道门和青丘的矛盾可就没法儿解了。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利用。”
“希望这一次,长生可别再把青丘给灭门了。”判官长叹一声,“妖族首领要是被杀,妖族必定奋起反抗,他们若晓得了长生的身份,仙妖两界怕是得开始一场大战。遭殃的不还是那些凡人吗?还得捎上阴司府狱一起倒霉,届时鬼门关定是鬼满为患,忙都忙死了。”
“你放心,这一回,她就是杀自己,也不会舍得杀狐狸了。”
阎王笑着轻抚判官的肩头。
判官嫌恶地看着阎王的手,问:“你说就说,碰我做什么?”
阎王挑挑眉,“偷鸡,摸狗啊。”
第80章 手记
一切好像都尘埃落定了, 该离开的人离开,该留下的人留下,再没有什么能砸起水花的事物到来。之后百年间的生活仿佛一杯连茶叶都没有放置的清水, 一眼便看到了头。
若不是脚腕上这条铁链, 她倒真有一种一场大梦的错觉。
明漪倚靠在贴满符咒的巨石旁,手里拿着一本南华经, 轻声念着上面的内容。其实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更喜欢默读, 但念及吴砭曾嘱咐过的话, 她还是依着他说的做了, 若真能渡一渡那妖怪, 也算一个善举。
而禁洞里面的那个人却听不见任何东西,无穷无尽的疼痛早已使人无法辨别真实与虚幻了。
除了吟诵道法真经外,明漪还开始尝试着做另一件事。
这件事在脑子里成型时,她的心情便开始忐忑起来,就像放在一根细线上的水桶,不知道什么时候桶一歪,水就如同千斤坠物一般倾斜而出。但她还是想去做,尤其是每每回忆起在东海无人岛上, 那个她错以为是生离死别的瞬间。
她朝四下看了看, 见无人, 放下书, 声音极轻地呢喃道:
“三三。”
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这么轻轻地叫一叫她的乳名,便足以让明漪心中悸动了。
以前没怎么叫过这两个字, 说出口总觉得别别扭扭的。希望多叫一些时日,她可以渐渐习惯这样亲昵的称呼,虽说亦不知有何用处。
柳逢雪将她的手记簿和一些书本笔墨都带了来,于是她闲时就伏于石板上写些东西。之前提笔就是道法心得,现下却总爱玩弄起她曾嗤之以鼻的沉郁语句。
“庚子年六月初五。三三,不知现在神界还是青丘。”
“庚子年六月初九。今日下雨。”
“庚子年六月初十。玉虚很少下雨,三三,你该来看看。”
“庚子年七月十五。有时觉得日子漫长,有时觉得恍然一瞬,浑浑噩噩,不知所终,此生不过如此。”
“庚子年七月十九。若我小心一点,没有毁了容貌,三三应还喜爱我旧时模样。”
“庚子年七月廿一。可惜无酒。”
“庚子年七月廿五。后山旧居,我托逢雪去打点干净,菜园子浇上了水,播了新种,茶树亦打点妥当。茶叶摘了洗净,晒干后装罐封存,以备日后取用。”
“庚子年八月初七。你真的不再来看看我。”
“庚子年八月廿二。作夜阿蛮来访,脸色颇是难看,问我三三的行踪,我答不知。她没有再多说其他,只是哭,逢雪去安抚,才知她心爱之人已和他人成亲。不知她倾慕于谁,此般心境我倒能体会一二,望逢雪能逗她开心一点。三三,如今已嫁做人.妻,多少也该收了心思,好好扶持夫婿,孝敬公婆,为夫家生下儿女,延续香火。如今又不知跑到哪里去,要是落了他人的话柄,说你水性杨花就不好了。神界那边,也不知会不会刁难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