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龙傲天误认成老乡后(44)
有一个人,他粗枝大叶,他对自己的很多事情都不大上心,却想要守护另一个人的细腻的骄傲。
“谣言止于智者。”周逊半晌说,“旁人的言语,我不会在意。”
若是任何细枝末节的言语他都一并去在意,他也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可我不想让他们说你的坏话。”皇帝看着他,认认真真地道,“我想让他们都知道你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我想要他们都知道你很好。我是皇上,他们会恭维我。但我不想让他们只是因为我对你的……额,偏爱?才觉得你很好。我想让他们,知道你本人,知道你……”
这句话像是花瓣从春天的树梢落下,飘在空中,最终落入水面。
打出一片涟漪。
皇帝的话语里没有什么华美的辞藻,也没有什么发人深省的名言警句。
但周逊却从他眼里的倒影里,明白了一件事。
——明白了或许皇帝本人也未曾弄清楚的、他此刻的用心。
——他相信他,可以拥有一个未来。
——一个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的未来。
他走在风刀霜剑里,习惯了冰雪,于是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可他却想要他能够像其他人一样,活得柔软、快乐、幸福和……
自尊。
“……谢谢你。”
对这份用心,他最终只能用这三个字来作答。
不是因为寡言,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任何话语在这份心情前,都显得太过苍白。
“好!”皇帝高兴道,“不过直接让你出宫另立府邸,是不是显得太没面子了?我想想,得找个理由对外解释……在那之前,您还是暂且住在宫里,可好?”
周逊笑着,点了点头。
张公公回到内务府,心中却满是忧愁。他看着这片暮光中的宫宇,回望皇宫,却像是在回望自己的一生。
即将向着未知展开盛大冒险的他靠在座椅上揉着太阳穴。内务府中,其他小太监们还在调度物资,忙来忙去。
“李昭仪那边的沙袋又破了?这个月的第三个了!”
“管事公公,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来跑腿的小太监点头哈腰,往管事太监手里塞了一把银两,“这个……”
管事太监哼了一声,面色稍缓,依旧是横眉竖目道:“你自个儿到库房里去拿!下一个!”
“林乐师的琴弦……去拿吧,下一个。”
“养心殿偏殿那边花圃里的花枯死了?种什么……”管事公公愣了愣,向着小太监们道,“你们谁知道周公子喜欢什么花?”
忙来忙去的小太监们迷惑地摇了摇头。其中一人道:“咱们这还真没人知道周公子喜欢什么花,周公子平时看着,也没什么特别偏好的东西。要不……就种些兰花过去?”
管事太监点点头,刚要批。原本灰心丧气的张公公便出来了。
“哟,张公公。”管事太监与他熟识,打招呼道,“又要出京城寻宝?这回皇上叫您去寻什么呢?”
张公公回头看他一眼,苦笑道:“你绝对猜不出来。”
“啧?”管事太监吸了一口气,“这么故弄玄虚,是什么东西?”
“水稻。”
“水……水稻?”
众小太监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大的小太监问:“张公公,寻水稻去做什么?”
张公公苦笑着摇摇头:“这是周公子喜欢的东西。”
张公公离开了。小太监们依旧是一片茫然,其中一人道:“周公子喜欢水稻?这……”
管事太监看看张公公的背影,啧了啧舌,对旁边搬东西的小太监道:“在偏殿的花圃里,别种兰花了,就种水稻,取最饱满漂亮的来。”
小太监们:“是!!”
与此同时,青州。
白于行躺在牢里的稻草堆上,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叹了口气。
“三进宫啊,小子。”狱卒蹲在牢房旁笑嘻嘻地道,白于行入狱三次,在他这里,是熟脸子,“你偷谁家的东西不好?非要偷侯爷家的东西?这下可栽了吧?”
白于行懒洋洋地摇了摇嘴里的稻草,根本懒得理他。
“也算你倒霉,赶上知府大人用严典。这下,没个三五十年可出不来咯。”狱卒还在奚落他,他看白于行生得一张娃娃脸,觉得逗他挺好玩的,“你……”
他还未说完,另一边已经传来了男人女人的哭声。
“放开我,放开我!”女人尖叫着,“我们做错什么了!姑娘到了年龄本来该嫁娶,我们是她的哥哥嫂嫂,凭什么不能帮她做主婚事……”
她被一把推进了牢房里,挂了锁。穿着绛色制服的青年看也没看她,便对着狱卒们道:“把那男人扔进那边的牢房里。”
“你!”另一边尖嘴猴腮的男人也在挣扎。直到被推进了牢房里,他还挣扎着爬起来,对着外面怒吼:“她是我们章家的人,本来就该我们章家做主!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章家的事?我看你和那黄毛丫头,有一腿,呸,奸夫淫妇……”
他话没说完,两边脸便被一只手掐住。
那只手修长,却有力得仿佛铁钳。男人被掐得面目扭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章家?”那人冷笑。
“在章家,是按照章家的规矩。绛卫所到之处,就是按照绛卫的规矩。”青年一脚把男人踹开,男人口喷鲜血,倒在草堆上。
青年擦了擦自己的手,对旁边的狱卒轻描淡写道:“这人嘴巴不干不净,把他的舌头拔了。”
第31章 西洲的药方
“你!”
他这话搁得倒是轻描淡写, 牢房里的男子却是惊恐万状。他吐着血,还没来得及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几个人高马大的狱卒已经进了牢房, 向他走来。
“放开我!放开我!”被几个狱卒抓着, 男人仍旧不住地挣扎着、仿佛一只用力蠕动着的虫,“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章家的儿子!二房的长孙!我认识县太爷!我……”
他不断地大叫着、一连串似的报着自己的身份, 企图震慑这几个抓着自己的狱卒。然而无论他说什么, 这几个狱卒都是八风不动, 心如铁石。
“陆大人,椅子给您搬来了。”
为首的绛色衣衫的青年略略点了点头,旁边的小绛卫掏出手帕, 将椅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他才坐在了椅子上。
眼见哀求或报家谱都没用, 被众人钳制的男子赤红着双眼, 看着那闲闲地坐在椅子上的青年, 发出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 不得好死,你……”
青年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既没有因男人的辱骂而愤怒,也没有因男人的即将受刑而感到兴奋。他神色冷而平淡,就好像这只是他所执行的一个普通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任务。
“既然还有力气骂街, 不如趁这个时候多骂骂。再过会儿,就算想骂, 你也都骂不出来了。”站在他身边的小绛卫居然也不生气, 而是笑吟吟地看着牢里面目扭曲口吐恶语的男人,“陆大人,您说是不是?”
如果周采在这里, 他必然能认出这个笑眯眯的小绛卫正是上回在周府前夸奖他“用膝盖擦地擦得干净”的小绛卫。陆显道没附和他,也没反对他。他用刀鞘敲了敲小绛卫的手臂,继续看向牢里:“手下得干净点。”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牢里响起,连带着血液喷溅而出的声音。男人痛得在地上打滚,空荡荡血淋淋的口中不断发出“呜呜——啊啊——”的惨叫。
“给他拿块布,把嘴塞住。”陆显道淡淡道。
几个狱卒拿了抹布把它塞进那不断打滚的罪人的嘴里。原本在同白于行聊天的狱卒透过栏杆看了这边一眼,发出“啧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