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致:“有别的味道吗?”
谌冰:“没有。”
萧致啧了声,叹气:“可惜。”
“……”
喂粥的过程中不断闲聊,萧致想起什么,指尖搭着勺身敲了敲:“什么时候能吃别的?”
谌冰觉得这话题索然无味:“早着呢。”
“那也不着急,好起来了什么都能吃。”萧致侧头,眼皮低垂想着,“我一会儿出去吃什么?”
他拿起手机,许蓉拍的照片发过来,满桌的鸡鸭鱼肉、螃蟹大虾,酱香十分诱人。萧致朝向谌冰晃了晃手腕,道:“赶快好起来,什么都能吃了。不过我一会儿先去帮你品鉴品鉴。”
“……”
谌冰泄愤似的,每次碰到勺子,就用牙齿轻轻咬一咬。
萧致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取勺子,对他的不满行为视若无睹,完了侧头舔他唇角漏出的白粥。
舔得仔细又周到,谌冰想躲,耳朵变得通红。
倒是萧致没事人似的,垂眼看他,懒洋洋地笑了笑。
“这么甜,为什么不喜欢?”
-
一顿饭吃得相当艰难。
谌冰身体太虚弱,亲都不能怎么亲,会有些喘不上气。萧致边拥抱他,边贴着他后背细心地撑着,亲着他耳侧白净的肌肤。
弄了半晌,谌冰总算填饱了肚子。
但是他刚躺下,意识到了腹部一阵莫名的异痛。这几天总是这样,断断续续地痛,时隐时现地痛,有时候动一动就他妈开始痛。
谌冰皱眉,心说:操。
跟着,那阵伤口的刺疼就涟漪似的,层层渡送,几乎在五脏内绞动。
萧致意识到谌冰神色的异常,问:“怎么了?”
谌冰脸色苍白,声音却很冷静:“没事儿,只是又开始了。”
作为一个全程经历过癌症的人,他能预感到这些疼痛的进程,心理相当理智,但身体一再重复……痛得仿若刀绞,却充满不确定性。
萧致靠近,胸口气息滚烫,呼吸开始紧张:“疼吗?”
“……”
谌冰不想分出力气说话。
“我去叫医生?”
镇痛药物使用过多会成瘾,即使叫来医生,他可能也是建议生理熬过这阵痛楚。
果不其然。
萧致看着医生离开,准备起身,手腕却轻轻被握住。
谌冰颈后渗出一层薄薄的汗,肌肤潮湿,却苍白到了暗淡的程度。他鼻梁犀挺,眼底带着凉意,只是拉着萧致的手慢慢缩紧。
“……”萧致坐到他身旁,“很疼?”
谌冰脱力似的,额头抵在他颈窝,呼吸相当的紊乱。
他痛到甚至想抓挠伤口,但僵硬的手指被萧致握在掌心,轻轻地抵扣。
萧致扶着肩膀,轻轻搂着他:“不痛,不痛。”
谌冰听着这些无用的话,伤口缝合处的刺痛却毫无衰减,像是被针似的,疼楚填充意识,几乎无处可逃。
谌冰额头全是冷汗,大颗地往下掉。
喉头滚动,先还忍着,直咬到褪尽血色的唇瓣重新显出血渍。
跟以前那么多次一样,他因为痛到呼吸困难,喉间滑出难以控制的急促呼吸。
慢慢,声音有些变质。
谌冰用力抵着萧致结实的肩膀,半晌,字音隐约带了些颤音。
“痛……”
谌冰看一眼萧致:“哥……”
他慢慢地,诉说似的,字句破碎:“痛……”
痛到他快分不清楚,现在是重生之前,还是此时此刻。
谌冰咬着枕头,视野模糊,感觉这具身体不再属于自己,成了只有“痛”字的精神体。
恍惚之中,谌冰能感觉到,以前那么多白昼孤寂黑夜如焚的病痛时辰,许蓉不能一直陪他,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自己无声无息地渡过,有时候晕厥过去,再稀里糊涂地醒来,感受着失明、失聪和失语后的前所未有的寂灭。
……但是现在。
身旁有一个灼热的温暖体,掌心滚烫,字音沉缱,永日永夜,似乎绝无退散,只是守候在他身旁。
抱着他,似乎心疼得快要破碎。
第96章 “是不是很想我?”
谌冰痛感褪去是夜深。
感觉像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卧在被子里的谌冰冷汗涔涔,濡湿的头发拢着耳尖,身旁,双手被紧紧地握在掌心。
萧致一直在这里,抱着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好重复一句又一句无用的话“不痛了”“不痛了”。而谌冰本来疼痛异常,魔力似的,逐渐在他的声音中变得安静。
生理性的眼泪泛出,谌冰脸上没什么情绪,眼角却沾着潮意,轻轻将额头抵在萧致的颈窝,蹭了蹭脸颊。他呼吸很轻,像一片羽毛飘落,极容易被摧折。
光一个动作,萧致眼尾压低,声音几乎无意识:“操。要心疼死我。”
但凡想到重生前自己怎么过的,谌冰没有精力再伪装坚强,反而更想看见萧致现在围着他打转儿,不停地说安慰他那些温暖的话。
谌冰默了半晌,就一个字:“疼。”
他声音软软的,跟平时完全不同,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对萧致的依赖有多深。跟小孩儿似的,遇到信赖的人,开始蛮不讲理地要着关爱。
萧致呼吸靠近:“哪儿疼?”
谌冰又不说。
这种感觉真能把人磨死。虽然吧萧致早知道谌冰磨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时候打架打不过开始委屈“那你打死我叭反正你也不心疼”就能看出端倪,现在采用的还是相同的战术。
就知道你心疼我。
我就要你主动哄。
萧致拿湿巾纸擦他一脸的汗,亲了亲:“哪儿疼?”
谌冰:“就疼。”
萧致声音很低:“现在还疼?”
谌冰又安静。
——但不是那种无言以对的安静,而是默默委屈的安静。
我疼,我不说,要你猜,哎就是玩儿。
“……”萧致真受不了他这样,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凑近亲他的眉眼都不敢用力,只能将五指扣紧了又松开,亲他亲得没完没了。
谌冰跟个被撸的猫似的,翻开肚皮扬起爪爪,偶尔被他亲狠了轻喘两声,总体是懒洋洋半眯着眼,乐在其中。
他说:“喝水。”
萧致拿瓶子插上吸管,确认水温后递到谌冰身前,看他小幅度抿了几口。
喝完谌冰说:“不舒服。”
萧致:“你哪儿不舒服?”
谌冰没给出具体的答案:“就,躺着不舒服。”
“……”
豌豆公主属性又发作了。
萧致调试着床铺的高低,找到床底的金属支架旋转上升,再一会儿给他兑奶粉,擦身体,忙得脚都快上来了。
而谌冰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很愉悦。
“……”萧致抬了抬眉,话里情绪收敛,“你就想看我围着你转,是吧?”
这话说的。
谌冰唇角浅浅地弯了弯:“真不是。”
还真不是。
跟小时候哭着就要哥哥抱着哄有什么区别?
萧致不想纠结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想要的,一次性提出来。”
谌冰没客气,真就仔细地想起来,过了会儿说:“想吃辣的,嘴里没味道。”
“……”
别的要求萧致没话说,但医生要求忌口,谌冰现在不适合吃刺激性东西。萧致拒绝:“这个不行。”
“不行是吗?”闻言,谌冰没多说什么,只是无言地侧头看向另一端。
……就,不知道还以为他被自己折辱了,心如死灰,懒得跟自己说话。
萧致不打算在这个问题妥协,拉开椅子在病床旁坐下,一条长腿压在另一条的膝上,摇给他补充营养的瓶装奶粉。谌冰一直没动静,甚至试图翻身,无言地背对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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