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汀:“尤太贵妃。”
相子安表情一松:“你问她在下就放心了,要说这两三年的事,在下还真不知道多少,进了这里嘛,”他手中扇子转了转,指了指诏狱牢门,“但是往前数,在下知道的可多,少爷想问哪一段,扯头发打架,还是撕扯升位?”
叶白汀音平神静:“我要问她怀孕产子一事。”
“嘶……”
相子安扇子差点掉到地上。
“这事,您可算问到点子上了,”他稳住神态,清了清喉咙,扇子刷一声打开,气势无两,“不叫少爷瞧瞧在下的真本事,还挺不好意思做这师爷,今日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说说二十四年前,先帝下江南这一段!”
秦艽一边捏泥丸子传在指间锻炼手指,一边拆台:“二十四前年你还尿炕呢吧,知道什么?”
“在下虽在尿炕——呸!”相子安差点被绕进去,气的从墙上抠泥巴皮扔秦艽,“你才尿炕呢!在下当时虽没多大,但在下的叔伯都在外头做师爷,正好就有在江南的,我们师爷世家,有些东西自然是咬死了都不会外传,但族内佼佼者,出师门往外行走时,却是要提点些东西的,在下当初课业全是头名,是家中光耀门楣的希望,自然会被告知这些辛秘!”
“行行你厉害,”秦艽知分寸,不想坏少爷的事,“废什么话,还不赶紧说。”
“要不是你屡屡作梗,不然在下现在都说完了!”
“那就是也没多少嘛。”
“你——”相子安怒气冲冲地转向叶白汀,“少爷你看他!”
叶白汀看向秦艽。
秦艽手捂唇前,比了个‘我闭嘴’的姿势,不说话了。
相子安瞪了他一眼,这才继续:“据说这位尤太贵妃呢,当年怀胎时胃口奇大,一个人一顿饭吃的东西,顶得上两个七尺壮汉,也不知道她那么瘦的腰身,怎么吃进去的,口味还经常变动,一时想吃酸,一时偏要吃辣,一时说看见肉就说想吐,一时哭着喊着要吃肉…行宫里来往的不都是宫人,还有年纪略长的官员和内宅妇人,但凡生养过儿女的,都说这个阶段是难熬,口味是经常变,但也没见过变得这么厉害,这么频繁的……”
“那时是冬天,衣服都穿得很宽大,宫妃为了固宠,常年保持身材,都很瘦,根本看不出来有孕没孕,有人说她肚子鼓,有人却说不大像,但她身边有个宫女可不一样,特别乍眼,那肚子圆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宫女?”叶白汀略有些敏感,“谁,尹梦秋?”
相子安摇了头:“不,不是,我记得不姓尹,是两个字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哦对,叫兰露,当年也就十七八岁,伺候主子,却没怎么长脑子,有点拎不清,常同人有嫌隙,据闻尤太贵妃小产,就是她行事不慎,自己滑了一跤不算,还带倒了尤太贵妃,孩子就这么没了……唉,可怜啊,犯了错处,红颜成枯骨,也不过是瞬间。”
叶白汀:“她死了?”
“嗯,被先帝亲口赐死的,”相子安道,“先帝爱重尤太贵妃,哪能看着宠妃受委屈,帝王一怒,自然是流血千里,一条命都不够填的,尸体都不让收敛,还是尤太贵妃自己求了情,才得了一卷席子安葬。”
“过了好几年,大概三五年吧,兰露家中族人出息了,也算小有作为,富甲一处,悄悄在尤太贵妃面前请了情,先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将兰露尸骸起出入棺,带回京城,葬在了自家祖坟……”
叶白汀感觉稍稍有些微妙:“当真?”
相子安扇子遮面,眼梢微微扬起,像个狐狸:“少爷也觉得不对劲,是吧?不管家中女儿有没有出嫁,埋进自家祖坟都有些不妥,何况兰露是犯过皇家忌讳的人,不怕哪日旧罪重提,全家人跟着倒霉?可那家人找大师卜了一卦,说这姑娘旺他们,埋在祖坟方才能保人丁兴旺,族里平安,就信了……”
“这样啊……”叶白汀若有所思。
相子安静了片刻,似懂了什么,目光微闪:“他家这个祖坟也很有意思,非世家非名门,规矩倒很严,每日都有人看守换岗,夜里也是,少爷该不会是想……”
“自然。”
叶白汀就看向了秦艽,目光灼灼。
秦艽顿时觉得后背一凉,感觉这眼神有点瘆的慌:“怎,怎么了?”
“自然是你的运道来了,”相子安懒洋洋摇着扇子,笑成风流狐狸眼,就差吹个口哨了,“还愣着做什么,少爷给你机会表现,还不赶紧谢恩?”
秦艽回过味儿来了:“你们……让我去偷尸体?”
第262章 多出来的婴儿骸骨
“不干!”
秦艽神色那叫一个抵触,态度那叫一个坚定:“我们大盗都是干大事的人,有底线有节操的!手里摸的要不就是世间至宝,要不就是万贯家财,怎么能去偷尸体!说出去岂不是叫外边人笑话!”
相子安慢条斯理的摇扇子:“哟,刚刚不是能说着呢么?怎么现在有脾气了,为少爷做事,还委屈你了?”
“你知道屁——”
“在下还真就挺知道你——”
眼看二人又要掐起来,叶白汀伸出手指:“十日酒楼肉食供应,接受点菜,你上次馋的鹿血酒,也给你。”
秦艽顿时息声,扭了扭关节手腕,走出牢房:“说吧,什么地方。”
叶白汀和相子安还没反应过来,秦艽倒不满了,啧了一声:“快些,爷赶时间。”
相子安:……
馋死你算了!
……
夤夜,光线昏暗,越往外走越暗,离开城中街巷的灯火,郊外漆黑一片,要不是马车前挂着灯笼,前面的路几乎都看不到。
距离坟地还有很远,马车就停了下来。
秦艽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打帘看了看很远很远,黑黝黝一片的山脚:“……咱们这么干,真的能行?”
“为什么不行?”
叶白汀也往外看了一眼:“是稍稍远了点,可你不是有轻功?飞过去花不了多少工夫,再近了不行,此处地形平坦,视野宽阔,别人可能会察觉我们的存在。”
秦艽:“不是这个,我是说……这事,指挥使知道么?”
锦衣卫办案,需要什么正大光明的来就是了,不就是挖坟,之前又不是没干过,谁敢拒绝,又能拒绝得了?
叶白汀却摇了头:“今次不行,此事需得秘行,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那指挥使……”
“怎么,不信我?”
“怎会?就是……”
叶白汀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放心,指挥使的规矩,就是北镇抚司行事必按流程,不可乱来,此事我已让人带话请示,指挥使断没有不答应的,只是时间上略来不及,别人要追上我们也得费些时间——你知道的,我是仵作,只要与命案相关的线索,但有请示,一定会被批复。”
秦艽哪能不明白?
少爷有胆子,敢先斩后奏,他又有什么不敢的,反正天塌了少爷顶着,指挥使要是觉得贸然出城不妥,人来的太少安全不能保证,也得看少爷的面子……计较谁也计较不着他!
他开始给自己上装备:“那稍后我把尸体背回来,就在这里验?”
“不然呢?”叶白汀此次出行,用的是司里最大最宽敞的马车,现已经在车厢内,用木板搭了个简单台子,可放人骨,“我把尸体带回去,验完了,明后天再让你送回来?别人不立刻把你扣在当场?”
连夜挖连夜埋,做的小心一点,速度快一点,别人发现不了,只要是过了夜,到了大白天,那么大一个坑,谁会眼瞎了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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