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么死的,死了多长时间,仇疑青不可能轻信侯府下人言语,当即进行现场勘察,把尸体打捞上来,给叶白汀做第一次现场尸检。
叶白汀早就带好手套,准备就绪。
溺亡之人,短时间内大量溺液吸入体内,刺激气管黏膜,促使其分泌粘液,综合气体,在呼吸作用的搅拌下,会形成大量的白色泡沫,尸体捞出后,这些泡沫会从口鼻溢出,堆积在口鼻周围,称为‘蕈状泡沫’,为生前溺死的主要特点。
“死者‘蕈状泡沫’特征明显,尸斑颜色浅而淡,眼结膜充血,有散在出血点,皮肤苍白,微皱,上臂外侧,腹侧有鸡皮疙瘩……”
叶白汀结论给的很干脆:“如无意外,人确系溺亡。”
“但是——”他微微皱着眉,看向申姜,“你说徐开跟你说了些四年前六年前的往事,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今晨什么时候见到的他?”
“没见到啊,”申姜看着地上的尸体,皱眉道,“大家都很忙,想问个话都得对时间,昨天下午我找他时他就没空,可能觉得不好意思,说今早会闲些,能不能今天再聊,我手上别的事也多,这个晚一点,别的可以早一点,也就没介意,结果今天早上过来,他又忙的分不开身,叫个小厮带了封信,好生道了歉,说实在没空,但也知道我想问什么,全都写在了信里……”
“所以你今天没见到他。”
“没有。”
“昨天呢,见到过?”
“是,我昨天找他是在未时末,见到的本人。”申姜知道少爷在说什么了,“今天接到信,里边的东西有些惊人,我还找了他两圈,想和他当面确认一下,可并没有找到人,难道就是这段时间里,他淹死了?”
叶白汀看着尸体,轻轻摇了摇头:“可能在更早之前。”
这个递信的行为,更像是对杀人时间的混淆。
“更早之前?那信是别人写的?”申姜话没说完,就摇了头,“不,信就是徐开写的,我认的他的字。”
仇疑青:“信呢?”
申姜将折好的信纸摸出来:“这里。”
仇疑青打开,摸了摸信上墨迹:“你打开时就是这样子?”
“是,我打开时就是折好了的,上面有部分洇湿模糊的墨迹,那个小厮说——”说话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个小厮,申姜把人叫过来,“你过来,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小厮:“这……不关小人的事啊,小人只是带个信而已!”
仇疑青:“信是从何处拿的?”
“徐管家房间。”
“你进去时可有看到他的人?”
“没有。”
“那他是怎么给你派的事?”
“就昨晚……”小厮脸皱成了苦瓜,“挺晚的,都快亥时了好像,徐管家叫小人过去,交待了这件事,说家里发生命案,所有人都很忙,锦衣卫也不容易,叫大家都体谅着些,还说申百户今晨会过来寻他,但他安排了别的事,没时间会面,就写了封信,放在桌子上,叫小人记住了,如果申百户找他,就过来拿信,交给申百户。”
“今日你直接进屋,拿的东西?”
“不,小人敲了门,听到里边应声,才进去的。”
“应声?”仇疑青眼神微冽,“听到了声音,却没看到人?”
“可能他是在换衣服……小人看到屏风后有人影在动,打了声招呼,说信拿走了,他还嗯了一声……”小厮脸色发白,“谁知小人刚把这事办好,他竟然自己想不开,投湖了呢!”
旁边聚集的下人这时候也开口:“……小人好像听到‘扑通’一声,像是有人投湖的声音,但距离稍有点远,手上活又实在多,静听片刻又没有了,这才没关注,想来徐管家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投的湖?”
叶白汀站起来,摘掉手套:“我们的凶手这次很聪明啊,不但知道提前准备,还能在死亡时间上做手脚……虽然现在明显已经不在了,指挥使,咱们还是去看一看?”
仇疑青:“嗯。”
申姜跟着在后头控制控制秩序:“都安静,呆在这里别动,稍后配合锦衣卫问话!”
几人很快到了徐开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推开,是一个小厅,有桌椅板凳,水盆几柜,往左边是卧房,没有门,以屏风相隔……房间的格局布置,一眼就能看清楚。
申姜指着那道阻隔视线的屏风,问小厮:“你今晨就是听到人在那边应的声?”
小厮苦哈哈的点了点头:“是……”
“先去外面候着,有事再问你。”
死者房间的信息很重要,不能破坏,申姜把小厮打发下去,让下头看着,小心谨慎的,亲自往里面转了一圈,处处正常,连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的。
可这就是问题。
“被子叠的这么整齐,难道他昨晚根本没睡觉?”
仅这一点,也说明不了什么,申姜继续找,却发现卧室里只有自己,指挥使和少爷根本就没进来!
他刷刷刷把看到的点记下来,走出卧房:“你们在水盆边……干什么?”
叶白汀招手叫他过去:“你看这个水盆,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申姜观察:“……有水。”
“其它的呢?”
“水有点多?”
“没错,就是有点多。”叶白汀抬眉,“你在做什么的时候,会用这么多水?”
申姜想了想,洗衣服不可能,徐开虽是下人,伺候侯府主子,可没主子的时候,他就是上司,是有人伺候他的,洗衣服这种事自己不可能干,那是洗脚?也不对,谁家洗脚的时候,水盆架在架子上,是不是有病?
洗脸洗手,这水量可有点多了……
他看了半天,还真是想不出来,什么情况下才能用到这么多水。
叶白汀提示:“你看看水盆架。”
这个水盆架和房间气质很贴合,要的不是华贵大气,而是经久耐用,木板非常厚,拼接完美,抵在墙角的位置,他刚刚试了试,以他这样的身板力气,除非用力往外拽,其它角度都很难晃动。
申姜仔细观察架子,慢慢的,还真发现了点东西:“好像有水溅出来的痕迹?”
木头架子上架着水盆,偶尔会有水溅出来的痕迹,应该很正常?
仇疑青:“溅痕似泼,不正常。”
太过激烈了。
申姜看着这个水盆,摸下巴思考,管家用的水盆,肯定是不小的,不像女人用的洗脸盆那么秀气,很深,能装很多水,硬要形容,申姜见过外头喂猪的圆形食槽,就是这么大。
若是个人偏好,就是喜欢用一大盆水洗脸,也没问题,但不可能水溅出去那么多,跟泼似的,别处又不都是他的脸。
脑子里过着所有可能性,申姜突然拳砸掌心:“难道徐开不是在水塘里溺死的,是在这里!”
叶白汀一脸‘孺子可教’:“我刚刚和指挥使仔细看过,地上没有水痕,如果是昨晚有人行凶,从水盆里扑出来的湿痕这时肯定干了,看不到正常,水盆架的木质材质却很特殊,新痕还是干透,时间上会有偏差。”
申姜快速观察水盆位置,环境,认真思索,这种死法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并非没有可能。
“死者如果死在这里,是怎么到水塘边的?别人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顶着被发现的风险,扛着尸体招摇过市?”
“暗道。”仇疑青道,“夜过亥时,就算不用暗道,风险也并不很大。”
“知道申百户要来,提前安排好,写了信,把所有疑点指向应玉同,叫小厮到点来取……”
叶白汀的问题是:“他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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