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制造(110)

　　本来学校是允许学生听收音机的，毕竟国家电台很正规，不会放不适合青少年听的内容。但磁带随身听就不同了，放的全是情啊爱啊的低俗歌，影响很坏。所以秦湛宇他们玩了没一阵就被班主任检查宿舍时没收了，声明期末考后才会给他们。

　　宋冀宁的磁带随身听也差点被没收，直到他播放了英语磁带，表示自己是用来学英语的，班主任才收手。

　　“真的是学英语的？没有用来听那些低俗歌？”

　　“真的真的，我们可以证明！”舍友们比他们更急，毕竟每晚宋冀宁被季椽押着听英语磁带的时候，他们也学到了呢！

　　班主任考虑之后，把随身听还给宋冀宁，条件是借用他的英语磁带：“如果被我发现你在宿舍听那些低俗歌，我还是会没收的。以后每天晚上自习时，希望你能拿一盘英语磁带到教室。”

　　没收了那么多台磁带随身听，班主任一点没浪费，每天晚上都拿到教室给学生们播放英语磁带。秦湛宇等人虽郁闷，但慢慢听着也听进去了，英语成绩提高不少，也就不再有意见。

　　但是过了段时间，某天周末休息的时候，外出的宋博被人打了。打得很严重，据说骨折住院，打他的人是一帮不认识的街头混混，打完人就跑了，打人原因也不明。

　　一高为此还专门开了个座谈会，请来派出所的民警给学生们讲各种防卫知识。台上在宣讲的时候，台下钟嵘桦偷偷跟季椽嘀咕：“我听说，这几个人其实是秦湛宇他们指使的。他们不像明面上那么亲切，你小心点。”

　　季椽不明真相，只好问宋冀宁。宋冀宁对朋友向来不猜忌，直接问秦湛宇原因。

　　秦湛宇点头承认：“没错，是我花钱让人打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两人摇头。

　　“我们的磁带随身听就是宋博那家伙投诉的，三班的同学亲耳听到他投诉我们在宿舍播放社会毒害歌曲。”秦湛宇显然气得不轻：“你们要是觉得我过份也没办法，不教训我忍不下这口气。”

　　“不不，我很支持你。”宋冀宁当然站朋友这边，尤其受害者还是宋博，他不拍手称快就够厚道的了。

　　季椽微微点头：“虽然我觉得打架不好，不过对宋博，我也只能说一声活该。”

　　班主任组织学生去医院看望宋博，回来说宋博被打得很惨，整个脸都肿了，一只胳膊骨折，没两三个月好不了，看着很可怜。为此班上还组织了一次捐款，宋冀宁和季椽非常冷漠的只捐了一块钱。好在这年头一块钱对学生来说也不少了，大部份学生捐的都是一两元，两人的捐款属于普通水准。

　　宋冀宁扼腕：“早知道我就捐五毛了，我的钱就是给乞丐也不想给他。”

　　原以为宋博的事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没想到居然被以一种非常奇葩的形式牵扯到一起。

　　某天，宋冀宁上课的时候，突然被一名老师叫出来：“宋冀宁，你家长找你。”

　　“啊？”说到家长，宋冀宁唯一想到的只有黄燕，赶紧跑到学校会客室，没想到所谓的家长居然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宋学成。

　　宋学成看着老了一些，没有了过去目空一切的气势。但从他高扬的下巴和斜睨的眼神看来，他骨子里的轻浮和傲慢未曾减少半分。

　　值班老师见他们两人站看不说话，完全没有一般父子的亲密感，不由问：“宋冀宁同学，这位同志是你的父亲吗？”

　　宋学成哼了一声：“你问的什么话，我不是他爸还有谁是？”

　　宋冀宁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对值班老师道：“老师，能不能让我们两人单独谈谈？”

　　待值班老师离开，宋学成立即不客气的发飙：“见到爸爸也不会问好吗，你有没有学过礼……”

　　宋冀宁已经扑过来，捂住他的嘴巴，放倒，动作一气呵声。

　　“这一拳，是为我妈打的。”一拳打在宋学成肚子上。

　　“唔！”

　　“这一拳，是为我打的。”又一拳。

　　“唔！”

　　宋学成目眦欲裂，瞪着宋冀宁，嘴里发出唔唔唔唔的声音。

　　宋冀宁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笑：“你哪来的自信会觉得在你抛弃我们之后，还可以以父亲的身份回来？我认你吗？我妈认你吗？”

　　宋学成来得晚了。

　　不，应该说，就是当年他立即回来，宋冀宁也不可能再认他。

　　但是当时的宋冀宁年纪还小，是打不过他的。然而现在的宋冀宁已经18岁了，长得比他还高大结实，想报仇真是分分钟的事，他不该在宋冀宁长大后还出现的。

　　“父亲”这个词对宋冀宁可没有任何威慑力。

　　宋冀宁并不怎么想搭理宋学成，但不知这人来意，为免他以后给黄燕添堵，宋冀宁还是决定听听他的话：“我现在放开你，不准叫，限你5分钟内把来意说清楚。”

　　宋冀宁一放开，宋学成立即破口大骂：“你这不孝子，竟然打呃……！”

　　宋冀宁收回拳头：“好了，你可以继续骂。”

　　宋学成不敢骂了，只是愤愤瞪着宋冀宁，听宋博的话，他还以为这孩子学好了，果然乡下人就是乡下人，粗俗无礼没有教养！

　　“宋博住院了，你怎么不去看望他？”

　　“啊？”

　　“啊什么啊，就算是普通同学，你也应该去看望一下吧？他是你亲堂哥，他家人还没从乡下过来，可以的话你最好去照顾他几天。”

　　宋冀宁笑了：“我不打他他就该偷笑，还想叫我去照顾他？”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都说了，他是你亲堂哥！”

　　宋冀宁挑眉：“你是我亲爸我都敢打，你觉得亲堂哥算老几？”

　　“你……你……”宋学成很想骂他，但考虑到身上的痛楚，终究不敢开口，只是愤愤道：“黄燕是怎么教你的？我要去问她！”

　　“你去啊，你敢进滨江镇，看我外公和舅舅不打死你！”

　　当年宋学成被迫娶黄燕，就是因为他勾搭黄燕的事被她大哥发现，为免被当成流氓处理，他只好向黄燕求婚。对于黄燕的大哥，他是又恨又怕，也清楚自己如果敢回滨江镇，绝对会被大舅子打死。

　　这也是为什么他早就想接回宋冀宁，却一直不敢去的原因。

　　是的，宋学成早就想接回宋冀宁了。

　　当年他返回城后，很快就跟另一个女人结婚。那女人是位大龄女知青，在乡下被耽误了年华，因此返城后，很快就有居委会来给他们这群大龄青年相亲，两人看对方都是知识青年，年龄也相近，彼此都满意，不久便结婚了。结婚后两人进了同一家工厂，宋学成在厂宣传部当了文宣，妻子做会计，每晚两人一起回家后，宋学成就写书，妻子在一旁给他校对，可谓夫唱妇随，宋学成很快忘了被他扔在乡下那个不识字的女人。

　　城市生活一切都让宋学成满意，唯独两样，一是他之后写的书都没能出版，二是城里的妻子只给他生了个女儿。

　　或许因为年龄大了，生下这女儿后，妻子就再也没有怀孕过。这女儿也不如他想像中聪明，他原以为两个知识青年生的孩子肯定得是天才，但她各方面都一般般，还比不过在乡下的宋冀宁聪明灵活。

　　宋学成骨子里是个重男轻女的人，一直想要个如他一般聪明的儿子，现在的老婆生不出，他就考虑过要把乡下的宋冀宁接过来。远离乡下那种地方，再加上他的严格管教，说不定宋冀宁能学好？

　　只是他从没跟妻子说过自己曾在乡下有过老婆孩子的事，毕竟他和黄燕虽办了酒席，但没领证，不能算夫妻，也没有说的必要，现在不知该如何开口。而且他也不敢回镇上，所以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

　　后来想想，三岁看到老，以宋冀宁的性格，搞不好初中都没上，实在没有栽培的价值。也因此没有儿子的宋学成，就把二哥的儿子宋博当成自己儿子看待。

　　宋学成家有三兄弟，大哥当兵常年不归家，二哥和父母在老家乡下种田，老三就是宋学成。他家曾经最有出息的是他，现在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就是宋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