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自己赶到医院时见到的场景,青年一向干净的脸上全都是血,头上破了一个大洞,他拼命的拿手去堵,却怎么也堵不住。
青年的手也很冷,冷得像是一块冰,他用双手紧紧握住去温暖对方,却怎么都无法染上一丝温度。
他眼睛睁地看着对方进了抢救室,被推出来时脸上却蒙上了白布。
傅言疯了似的冲上去,只见青年静静地躺在那里,全身冰冷、双眼紧闭,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再也不会睁开了。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喧嚣全都离他远去,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眼前一黑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身后是各种杂乱的响动、很多人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想要把他拉起来,然而傅言的手却死死扒在病床的栏杆上,双目赤红,十根手指都磨出了血。
他只是想再看对方一眼,然后将青年的面貌牢牢记在心里。
这样即使死后喝了孟婆汤,他也不会忘掉对方,他一定会找到他。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可他知道自己没疯,他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傅言被打了镇定剂、绑住双手,被迫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自己的感情?
其实云舟和他的白月光一点都不像。
他喜欢的不是阮雪,他喜欢的只是少年时期一段最纯真的爱恋,是他步入社会之后再也无法拥有的一种纯粹和美好。
可惜他就像傻子一样看不清,直到再也无法挽回。
那时云舟的母亲刚刚去世,青年每天浑浑噩噩、下意识的寻找身边最亲近的人作为寄托,而他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可是自己呢?
却对着青年说出了最残忍的话,还把他赶了出去。
傅言的双眸一下子染上了猩红,开始疯狂挣动起四肢,撞得床板砰砰作响,绳子在手腕上磨出了一道道血痕。
医生呼啦啦地涌了进来,尖锐的针头刺破了他的皮肤,冰凉的液体缓缓流进了他的身体。
他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二十岁那年。
再三确定自己重生之后,傅言晦暗的双眸总算有了一点光亮。
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把握。
傅言相信,就像上一世一样,云舟一定会再次爱上他,而他也会好好弥补对方,弥补他犯下的错误。
真是太好了,一切都能重来。
**
云舟只僵硬了一瞬便缓了过来,对中年男人浅笑道:“傅先生您好,久仰大名。我是云舟,您叫我小舟就好。”
傅言的目光凝在少年腮边两个小小的酒窝上,发现对方还是如他记忆中一样干净纯粹,美好得令人心折。
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喉咙也有些发痒。
傅言扯了扯领带正准备介绍自己,就见少年直接略过了他,对站在身旁的中年人道:“黄老板,多亏您的引荐,不然我今日见不到傅先生。”
黄老板笑着回了一句,然后坐在一旁和他的父亲傅景寒暄起来。
傅言扯领带的手一僵,目光却不舍得移开,一瞬不瞬盯着少年,“我叫傅言。我——”
云舟看了他一眼,冷淡的点了点头,“你好。”
接着便转回视线,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
傅言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注视着眉目清朗的少年,同时心里有了几分苦涩。
少年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用带着笑意的眼眸看向他了。不过没关系,他会再次认识云舟,追求云舟,直到少年爱上自己为止。
傅言直勾勾的目光让云舟的眉眼彻底冷了下来,胃里一阵翻涌,简直恶心得想吐。
他只想尽快把古钱出手,然后离开这里。
在傅景喝完第一杯茶的时候,云舟直接将钱币拿了出来,推到对方面前:“傅先生,麻烦您了。”
傅景打开塑料盒,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
当他在邮件中看到这枚铜币的3D扫描图时,心里便确定了几分,现在不过是将实物与图片仔细对照,再比对一些细节罢了。
要说‘永乐通宝背三钱’的话,恐怕整个华国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作为魔都博物馆的馆长,他不仅能时常看到这枚缺角的‘孤品’,还能亲手接触,对这枚古钱的了解自然不是他人可比。
古玩这个东西,眼力都是练出来的。见多了真品,自然能够分辨出真品和赝品的区别。
就像末代皇帝溥仪鉴赏古玩一样。
国学大师王国维曾让溥仪鉴赏自己精挑细选的古董,溥仪马上就判断出是赝品。
王国维问他怎么看出来的,溥仪当时是这样回答的:“我完全不懂你们鉴别真假的那套方法,我就掂了掂,再看了看它的样子,就是感觉和以前我家里的那些不一样。”①
这番话说得很欠打,却又理所应当。
众所周知,溥仪的家就是紫禁城,也就是现在的故宫。经常在皇宫里赏玩真正的古董,怎么可能分不清它们和赝品的区别呢?
这就类似于两个长得有些相似的人,旁人或许认不出来,但是天天与他们在一起的父母亲人一定能分辨出来。
傅景也是一样。
他用放大镜确认了一些细节后,没过多久便有了结论,“根据我的判断,可以确定这是一枚永乐通宝背三钱真品,恭喜你。”
此话一出,黄老板顿时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居然是真的!!
天啊,这下整个古钱界都要沸腾了!
这是除了魔都博物馆缺角的那枚铜币之外,唯一一枚‘永乐通宝背三钱’,还是品相如此精美的一款!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枚要比博物馆的‘孤品’价值还要高,因为这枚古钱是完好无损的,没有一点瑕疵。更何况还有顶级收藏家、前任魔都博物馆馆长傅先生做担保,没有人会质疑这枚古钱的真实性。
这个少年简直走了大运!
只用三千块便收获了这样一枚罕见的‘永乐通宝背三钱’真品。
黄老板的心中酸涩难言,要知道那个老太太可是最先来到他这里的,要是他发一发善心,这枚铜币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唉,真是悔不当初啊。
傅景作为古钱币爱好者,心情同样激动,“云舟对吧,这枚铜钱你是打算出手呢还是自己收藏?”
云舟毫不犹豫地回答:“打算出手。您能帮忙估个价吗?”
傅言一愣,这才注意到少年的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脚上的帆布鞋微微有些泛黄,一看就穿了很久。
原来云舟年轻时这么穷困?他...似乎一直都不了解。因为对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花过他一分钱。
想到这里,傅言心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突然想到了一些细节。
在佳士得秋拍前的一个月,他告诉云舟自己会参加这次的拍卖。
从那之后,云舟每天都回来的特别晚,满脸疲惫,问他去干什么他也不说。
傅言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青年应该是每天晚上去做兼职,就为了能凑齐一套出入高端场所的正装。
可惜的是,自己最后并没有带他一起去。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不能让别人知道青年的身份,以免传到阮雪朋友的耳朵里,引起误会。
直到后来傅言才明白,什么阮雪的朋友,那都是自欺欺人的幌子。
他只是不想让青年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中,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么好的一面。青年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只能用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他居然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
傅言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真是天下第一大傻|逼。
天下第一大傻|逼丰富的心理活动没有一个人在意。
傅景看着手中的铜币沉吟道:“若是放在拍卖行,这枚永乐通宝背三钱的成交价应该不会低于两百万,甚至很可能更高。但是私人收藏的话,价格会低一些。
如果你打算出手,我出一百六十万收购,不知道这个价格你觉得怎样?”
云舟正要点头,旁边的傅言突然出声:“两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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