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啊……”
念魂挠挠头,回忆了一下这期报刊上连载出来的剧情,有些不解道:“这没什么问题吧?一个励志除尽天下一切邪魔的剑修,这不挺好的吗?”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后面的剧情。”贺宇帆一脸痛苦的按了按自己额角,叹了口气道:“大概三章之后,主角就会被他同门师兄弟联手弄死了。死相极其难看,身负剧毒浑身经脉尽断不说,他的金丹还会被他最信任的师弟一剑戳爆。”
念魂:“……”
他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贺宇帆,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还能有这种发展。
许久,才从强行被剧透中回神儿,抹了把脸不解道:“他不是一直在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吗?而且他的师兄弟不也都是好人吗?为什么……”
“因为嫉妒。”贺宇帆一脸平静道:“第一章 就说了,主角所在的门派千年没有一个成功登仙的。可是因为主角多年除魔,以罡气外加他那把灭魔剑的剑魂,就已经让他隐隐有了要登仙的趋势了。人这种东西向来是很奇怪的,可以共苦,但是在共苦的阶段如果有一个人不苦了,他就会直接变成人人嫉妒甚至仇恨的对象。”
念魂听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虽说他算不上是人类,但是这么多年在人群中的生活,也让他多少看到了些人性的污点。至少就他的记忆里来看,贺宇帆这话说的还真是没错。
不过……
“这又有什么可发愁的吗?”念魂说:“是因为你把主角写死了,不知道后面该让谁当主角了?”
“当然不是。”贺宇帆摇头:“有种设定叫重生,因为主角命不该绝,所以阎王允许他重生回了三百年前,他刚刚炼成灭魔剑的时候。”
念魂眨眼:“然后?”
“然后主角在铸剑台上看着同门那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心思一乱,直接带着灭魔剑一同入魔,誓要登上万魔之首,屠尽天下修道之人。”
念魂这次是真的不知该应什么了,他嘴唇上下磕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带着些憋闷的轻轻“啧”了一声。
一个拿着“灭魔剑”的魔尊,还真不是一般的讽刺啊……
不过也不需要他去接什么,贺宇帆只顿了顿,就继续抽着嘴角略显尴尬道:“当然如果这只是个小说的话我当然不紧张,毕竟我内容发展全都想好了。只是问题就是,这个‘灭魔剑’……他十有八九会成真啊……”
念魂:“……”
他这次看向贺宇帆的表情里多了些犹豫,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安慰对方一般,半晌,才摇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想多了,我最多只能算是个特例,毕竟这种事情已经跟窥探天机没区别了,要是真动不动就成真的话,那你……”
“你可别诅咒我了。”贺宇帆摆手苦笑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我听说你是我小说人物的念魂的时候,能这么淡定吗?”
念魂一愣,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他说:“你别告诉我,我之前还有别人。”
贺宇帆点头,含蓄道:“其实也不多,就两个而已。”
“那只狗,还有……”念魂皱眉:“人蛊?”
贺宇帆继续点头。
回应他的事念魂长久的沉默。
直到贺宇帆觉得自己要不再说点儿什么暖暖场时,念魂才终于找回舌头,带着点儿语重心长道:“我说,为了这个世界着想,你要不还是停载吧?”
“没用的。”贺宇帆摇头,一脸绝望道:“按照经验来看,会不会成真,跟我发不发表完全无关,只要写出来,或者我有这个脑洞,基本就没跑了。比如桓承之那本,除了我和他,可没别人再看过了啊。”
念魂再度沉默。
许久,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贺宇帆的肩膀道:“我只能祝你这种没有不死之身的修道者平安度过一劫了。”
贺宇帆叹了口气,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念魂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再次开口道:“对了,你知道自己有这能力的话,还继续写,就不怕写出什么事儿吗?”
“怕能怎么样?”贺宇帆欲哭无泪的伸手扯过一旁的包袱,将里面满当当的一整包宣纸露出,一边叹息道:“你不知道,我可是用了半年与世隔绝的生活,每天都在不停的挖坑写小说啊。”
念魂表情一僵,已经彻底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了。
贺宇帆则是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一边在心里努力的自我安慰,说不定这次不会成真了,再说不定……
可能那个灭魔剑百年前就已经来一次修真界大清剿,现在早已回去魔界修身养性了,不是吗?
—
时间一晃,转眼又是三天。
放下这边儿终于决定暂时不去担心灭魔剑,开始重新回归每天和念魂逛逛番临,或者和李书一同讨论情节研究写作的贺宇帆不提。单说不远处的青石山上,这几天终究还是迎来了一次众人皆意想不到的变故——
向来温和的晦宁住持,在回寺的当天大发雷霆,把他最宠爱的小徒弟狠狠训了一顿。
理由和内容无人知晓,而结果就是,安竹从那天开始,已经被罚在思过堂内不吃不喝的跪了几天了。
此时正值深夜。
过于安静的思过堂中只有一尊佛像一个蒲团,跳动的火苗映照在那个跪的笔挺的身影上,在照明之余,不但带不来温暖,还拉着斜长的影子,带起了一丝孤寂之意。
安竹衣衫如旧,眉头舒展双眼微瞌。
一只手并齐五指竖在胸前,另一手随着口中轻诵的佛经,慢慢的拨着一串佛珠。
直到一段诵完,他才缓缓睁眼,依旧微低着头,轻声唤道:“师父。”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略显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衣和尚居高临下看着安竹,眼中失去了平日常见的温柔和和蔼,只余的一片冰霜道:“我再问你一句,你是打算为了那个根本算不得人的东西,和为师对抗到底了吗?”
“他是人。”安竹摇头,似乎是因为对方提起了他心中所念,原本无悲无喜的脸上也带起了些许温柔。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安竹从未想过要与师父作对,只是师父偏了正道,我只能这样等您回来。”
“正道?”晦宁冷笑一声:“什么是正道?”
“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安竹浅笑:“这是我入门之时,师父您教我的话。修佛者本就应该清心寡欲万事皆空,这我都记着,您又怎么会忘了呢?”
“我怎么会忘了?”
晦宁像是被踩住痛处了一般,蓦的提了声调道:“你信你的佛,他带给你什么了?他说慈悲为怀,我清心寡欲又慈悲了近千年了,我成佛了吗?你遵守了,你现在不也还是在这儿跪着?他救你了吗?”
安竹不语。
晦宁冷笑道:“我寿命将尽,佛救不了我,我总得自救。这是我最后一次突破的机会,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第42章
安竹沉默。
这种单方面不依不饶的质问,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已经不知重复多少次了。
晦宁还是竖着眉瞪着眼, 气息不平的怒视着他。似乎如果今天再不给出个让他满意的答复, 他就要一直站着不走了。
从他进来到现在, 安竹自始至终也没有回过一次头。只是微微垂眸盯着他手中的念珠, 直到晦宁粗重的呼吸都平稳了不少, 他才再次将念珠一颗颗向后拨动了起来。
背诵佛经的声音很小, 在这个过于空荡的房间里又显得太过明显。
原本应该是让人平心静气的低谒, 听在晦宁耳中,却像是在嘲笑他坚持不住的“道”似得, 尤为刺耳。
刚刚平复下去的呼吸再度在不经意间变的急促起来, 晦宁皱眉, 忍不住在原地踱了两步,最后干脆一跺脚, 怒斥道:“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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