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偏宅的席冶倒是很习惯。
以往几个世界,他和顾琮也各有工作, 并非时时黏在一处, ——当然,要除开前期因头痛作祟而格外偏执的小暴君。
桑干城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偶尔阳光没那么晒的时候,他亦会出去走走,托顾琮的福,虽没正经露过几回面, 城里人却大都认识他, 无论是小馄饨还是药, 或是其他什么有趣的新鲜玩意,皆没谁收他的钱,只留一句:
“将军说了,晚点去府上取就成。”
日常被塞狗粮的1101:“我酸了我酸了。”
不过,关于帮宿主调理身体这件事,它倒是很支持顾琮,小号常年郁结于心,表面瞧着无碍,内里却已有亏空,免疫力更是差得离谱。
喉疾是人设,其他的,剧情里可没说。
没说就意味着有空子可钻。
而少了1101模拟出的、足够健康的身体数据,钱大夫采药归来后,只替席冶把了一回脉,紧接着,席冶便成了医馆的常客。
他模样好,又安静,外加生了病,医馆里的老老少少皆很喜欢——或者说怜爱这位放弃燕京、跟着将军来边城“席公子”,连包药时赠送的果干,都比旁人要多几个。
也因得在喝药,除了进城当晚,顾及“夫人”身体的顾大将军,深刻诠释了何谓“克制”。
时间转回到现在,听到要去草原的消息时,席冶正坐在医馆里等伙计抓药,顺带打了个下手,替腾不开空的钱大夫写方子。
桑干城毕竟地处边疆,大多数人,只认识些最常用最常出现的字,正巧小号练了一手工整小楷,席冶虽不爱用,拿来抄药方却正合适。
顾琮今日下职早,骑马回家这一路,周围人好像都知道自己要找谁似的,一个个亲切地帮他指了方向。
刚迈进医馆大门,他便瞧见了角落里一袭浅色衣衫的席冶,自信又随性,左手扶着袖口,一边点头,一边跟着钱大夫的话落笔。
负责抓药的伙计眼尖:“顾将军来了。”
下意识地,席冶抬眸望去,手却没停。
顾琮摸摸鼻子:“恰巧得空,我来接你回家。”
“那达慕大会,还记得吗?”稍稍走近了些,他放低音量,“今日草原送来了邀请,明早就出发。”
所以他与守军,才没有像往常一般操练到傍晚。
一旁须发皆白的钱大夫捋捋胡子:“我说什么来着?一大早,就有许多草原人进城,定是与咱们这位大将军有关。”
此事并非机密,顾琮颔首:“一行数日,还望钱老多备几副药。”
“好说好说,”伸手接过席冶递来的方子,钱大夫笑呵呵,“正巧我这里也忙完了,将军快把人领回去吧。”
“否则,便是小老儿不识趣了。”
席冶:……
很好,这桑干城的风气确实十分开放,他和顾琮两个男子,竟也能有像寻常夫妻一样被调侃的情况。
简单比划了下,他抬脚:“我去拿药。”
“至于他的喉疾……”等人走远了,钱大夫忽又张口,“席家的事,我早年云游时亦有听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后天失语者,大都如是,非汤药之功。”
心中已有预料,顾琮应了声,倒没太过失望。
忽地,他想起席冶上次流畅开口,是在吻过自己后,这是否意味着,对方其实很喜欢同他亲近,连带着心情也会变好?
怀疑的念头一闪而过,顾琮告别钱老,大步上前,主动接过席冶手里几乎没有什么分量的药包。
并肩出了医馆,顾琮突然没头没尾道:“马车,在草原不太好走。”
悠悠地,席冶递去一个略显疑惑的眼神。
“乌云很通人性,你喂了它这么久,应该能载你赶路,”给出第一个建议,顾琮又紧接着跟上,“或者,你也可以跟我同骑。”
“踏雪性子虽烈,却还算听我这个主人的话。”
席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存心使坏,他在顾琮掌心写:“乌云……”
肉眼可见地,顾大将军的眉眼沉了下来,下巴也绷得紧紧的,很严肃的样子,似乎在思考怎么说服自己改口。
【就让它在家里休息吧,】欣赏够了对方难得生动的表情,席冶慢吞吞续上后面的话,“我同你一道。”
顾琮转头:“又捉弄我。”却没恼,语气甚至称得上宠溺纵容。
席冶的眼睛弯了弯,懒洋洋,且理直气壮,活像在说,是又如何。
“不如何,”愈发能从青年的一颦一笑中读出其中蕴藏的含义,顾琮垂眸,飞快在席冶脸上亲了一口,“多笑笑,很漂亮。”
席冶:!!
他们可是在街上,这人怎么比自己还像现代来的?
“怎么?”明知故问,顾琮握紧席冶的手,挑挑眉毛,淡定至极,半点不怕被看到,“我们拜过堂的,忘了?”
席冶:忘是没忘。
但他真想从系统那调段录像,让某人瞧瞧自己当初在驿站落荒而逃的模样。
忽然被cue的1101:“当时我好像在小黑屋。”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又拆了宿主的台,它飞速沉进识海深处,权当刚刚是个幻觉,自己就没出现过。
顺便暗暗观察席冶反应的顾琮:一切如常。
这次的吻怎么没起效?
难道是他猜错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席冶总感觉顾琮较往常更粘人了点,却又只是单纯地亲昵,一直持续到了隔日出发。
马如其名,踏雪和乌云一样,通体如墨,唯有四蹄是纯粹的雪色,矫健且骄傲,相比乌云领队时,其他马儿离它的距离,明显都要更远些。
替他们引路的草原人叫乌其格,至于名字的含义,据说是祭火仪式中一种招福的咒语,他显然是认识踏雪的,时隔两年,眼中仍能瞧出不舍。
许久未见的陆金悄悄替席冶介绍:“乌其格,虽并非王帐出身,却是几个部落公认的勇士,上次将军就是赢了他。”
去年的庆典,因为桑干城中来了替老皇帝打探虚实的京官,顾琮抽不出空,便没有参加。
【也就是说,这乌其格差点便成了踏雪的主人,怪不得他的眼神如此……】微妙顿住,1101斟酌了下用词,“深情。”
无奈,气质颇为高冷的踏雪完全没理会乌其格的目光,仅在顾琮靠近时甩了甩尾巴。
一人一骑,轻装简行,眼见少了匹马,顾琮又箍住席冶的腰,托起,一副要把对方抱上踏雪的样子,乌其格实在没忍住:“会摔下来。”
烈马往往只会认自己的主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的汉话讲得非常流利,虽短了些,语调却不算僵硬,闻言瞥了对方一眼,顾琮动作未停:“夫夫一体,没听过吗?”
乌其格:夫夫?
尽管之前没听过这个词,可看顾琮和席冶的性别,他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然而很快,还想再劝些什么的乌其格就看到,在那素衣公子坐稳、踏雪开始焦躁的下一秒,顾琮立刻翻身上马,紧了紧缰绳,又伸长手臂,捋捋踏雪的鬃毛,顺带将席冶揽在怀中,短短几息间,轻松控制住局面。
多少懂些马术,哪怕顾琮没帮忙,席冶也不担心自己会被摔下,但既然有人护着,他当然是要继续咸鱼比较好。
莫名觉得对方这安抚踏雪的方式有些眼熟,席冶记起某只总爱按在自己后颈摩挲的大手:
一模一样。
合着是把他当马哄。
“多谢提醒,”心里虽清楚这乌其格真正关心的多半是马,怕踏雪受罚,顾琮依旧暗戳戳宣示了一波主权,“有我在,定不会叫他受伤。”
无需扬鞭,他小腿一夹,轻轻喝了声:“驾!”
许久没痛快跑过远路的踏雪立刻疾驰开来,如同一道漆黑的闪电,坠着丝丝缕缕的白芒。
七月,恰是草原的好时节,越向北,便能瞧见越多一丛丛盛开的野花,马蹄踏过草地,荡开层层柔软的“绿浪”,微风擦着耳边拂过,送来缕缕凉意,再往前,则是蜿蜒清澈、仅能没过成年人半个小腿的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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