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十点就会关。”
贺闻溪立刻偏头:“那你从‘午夜飞行’回来,不都过了十二点,有人给你开门吗?”
“没人开门,门卫住在后面,不住在门卫室。”
见贺闻溪一脸“那你怎么办”的表情,裴厉解释,“骆婆婆卧室旁边有间空着的房间,以前是她儿子在住,好几年前,她儿子去了外地,再也没回来,那间房就空出来了。我不回院里的时候,会去那里睡一晚,要是时间太晚了,穆大哥也会让我直接睡酒吧里。”
贺闻溪眉间浮起一层焦躁,没忍住问:“院里的人不管你吗?”
望着建筑物隐没在夜色中的剪影,裴厉语气平淡:“我被收养过一次,但我跑回来了,那对夫妻来办理了退养。院长很生气,因为院里的小孩被退养,不是件好事。所以从我十四岁开始,他们不能赶我走,但也不再管我。”
贺闻溪感到了一种无力。
因为这些事对于裴厉来说,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即使他如今再愤怒,也没有任何作用和意义。
他烦躁地用脚尖一下一下蹭着地面,心里有种不知道怎么描述的难过,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宣泄才好。
春夜的风从冬日吹来,还泛着未褪的凉意,裴厉没有再看,转过身:“回去了,小心又发烧。”
贺闻溪跟在他后面,忍不住反驳:“我也没这么爱生病。”
两人招了一辆出租车,半夜路况极好,红灯也少,一路顺利地进了棠园。
车在门前的台阶边停下,贺闻溪被摇晃了一路,硬生生把瞌睡摇了出来。
他跟着裴厉走到门口,见裴厉换上那双黑色拖鞋,忽然开口,语气认真地喊了一声:“裴厉。”
“怎么了?”裴厉抬起头来,里面的灯还没有打开,只有门廊灯的微薄光线映进来,为他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浅辉,他的眉目俊朗冷冽,像天幕上缀着的月亮。
贺闻溪想,他不知道裴厉会在这个家里住多久,也不能预测以后的路裴厉会怎么走,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
“我是想说,就算以后你离开了这里,只要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这里就是一个你无论到了哪里,都可以随时回去的地方。
许久,月光散落进水里。
怔忪后,裴厉的嗓音似乎比春夜的风还要轻,他应道:“好。”
第22章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整个凌州都被春雨淋得湿漉漉的。
春天真的很适合睡觉,暖和的时候,太阳一照就犯困, 雨声淅淅沥沥,听着也格外适合入眠。
江颂转过头,对上贺闻溪漆黑地发顶, 朝裴厉道:“溪哥怎么又睡着了?他这一整天不是在睡就是在困,就没精神过。”
见裴厉看过来, 他连忙把手里的卷子递过去:“厉哥,这道题第二小问!”
裴厉低声道:“我看看。”
接着,他抽了一张草稿纸, 开始在上面写解题过程。
江颂盯着正在纸面上移动的笔尖, 发现裴厉转学过来快一个半月, 他现在才没那么不自在了。
裴厉性格冷,确实不好接近, 但其实人挺不错,至少在学习上,从来都不藏着, 不管问他什么题, 只要他会,都会讲给你听。
就是偶尔江颂听了一遍没听明白,也不太敢再问第二遍。
这时, 江颂余光瞥见, 他溪哥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吵到了,埋在手臂上的脑袋动了动, 接着, 整个人跟装了雷达一样, 一点一点往右边挪,直到脑袋碰到了裴厉搭在课桌上的手臂,蹭了两下,才又没了动静。
而且,似乎全程都没醒过来,全凭着本能。
江颂看愣了。
直到一张草稿纸递到了他面前。
裴厉声音依然放得很轻:“有哪里看不懂,可以再问我。”
“好嘞,谢了厉哥!”江颂接下草稿纸,转过身,看了两行解题过程,又注意到,刚刚不管是写解题过程,还是最后递草稿纸给他,裴厉的姿势都有些奇怪。
像是左边身体僵住了。
想到这里,江颂飞快地朝后面瞟了一眼,正好看见裴厉单手拧开了矿泉水瓶盖,而被贺闻溪挨着的左手臂,一动未动。
贺闻溪醒的时候,没急着坐起来,依然保持着用额头抵着裴厉衣袖的姿势,懒洋洋的不想动。
缓了两分钟,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结果刚睁开眼,立刻就被头顶灯管的光线刺激地眼睛微闭,下意识地拉过裴厉的手,直接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干燥的手掌没有挣动,还合拢指缝帮他挡着光,耳边传来裴厉的嗓音:“睡醒了?”
贺闻溪睡得筋骨松软,跟要散架了一样:“嗯,醒了,刚刚梦见你带着我在一个地下隧道里狂奔,太累了。”
“有人在后面追?”
“对啊,我去偷了个很重要的东西,往回跑时不小心被发现了,护卫队从各个方向来堵我,我正发愁,没想到你突然出现,带我进了一个地下隧道。后面一直有人追,我们就一直跑,跑得肺疼。”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裴厉把手收了回去:“最后被抓到了吗?”
“当然没有,你带着我七弯八拐,躲在了隧道墙壁一个很窄的凹陷里,追我们的人没有发现。”
贺闻溪没往下说的是,因为极度紧张,导致情绪起伏太大,再加上剧烈运动,他的发热期忽然爆发,扩散的信息素差一点就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幸好裴厉身上带着信息素阻隔喷雾,又找到了一个荒废很久的地下隧道通风装置。
当时他还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信息素在关键时刻,真的非常碍事!
现在回想起来,裴厉那时会突然出现在那里,还正好救了他,大概率不是巧合。
所以,如果那一次,裴厉确实是特意去救他的,那到底是系统发布给裴厉的任务,还是裴厉已经发现他不是npc,专门来帮他?
这时,贺闻溪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不对劲,教室里基本已经空了,他敲了敲脑袋:“怎么没人了?”
江颂回头:“溪哥,你要是再睡会儿,都上晚自习了!”
贺闻溪捋了捋睡乱了的头发,才反应过来,他竟然直接把一个课间加一整节英语课全睡了过去,连上下课的铃响了都不知道。
过了饭点,食堂里不用想都知道没剩什么吃的,三个人干脆去了南门旁边那个面摊,准备一人一碗面,把晚饭应付过去。
刚准备下楼,老杜就抱着他那个正面写着四中“明德明理,致勤致正”八字校训,背面写着“凌州四中第四十八届运动会教师组优秀奖”的不锈钢保温杯,朝他们走了过来。
贺闻溪立刻涌起不详的预感,担心老杜一开口又是“我发现了一道非常美丽的数学题!”干脆扯着裴厉的衣袖,一步跨三个台阶的下了楼。
几个少年宽松的校服在楼道的拐角处一晃而过,老杜见人一溜烟跑没影了,开始怀疑自我——他在学生里,人缘难道这么差?
跑到了楼下,贺闻溪发现不知道是不是跑太快了,热气从毛孔里蒸腾出来,他拉开校服的拉链,又把衣袖拉起来,也没凉快多少。
到了南门附近,贺闻溪已经开始计划了:“我今天吃牛肉面,让老板加三份牛肉,三份都不要配菜,只要肉!”
江颂也饿得慌:“我要吃鸡肉面,另外再加三个煎蛋那种!”
离围墙的铁栅栏还有一段距离,贺闻溪隐约听见了点动静,似乎还夹杂着惊恐的低叫。
意识到什么,贺闻溪直接抬脚跑了过去。
面摊上,锅里的水正烧着,老板却没在旁边。
一个黄毛叼着根烟:“咱们哥三个第一次来你这儿吃面,多看得起你,还想收钱?你一个瘸了腿的,配收钱吗?”
说完,“砰”的一声,他狠狠踹了一脚轮椅,轮椅撞在后面的围墙上,又往前滑了一小段。
见中年女人上半身蜷缩着发抖,黄毛咧嘴笑了笑,正想踹第二下时,有人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力道极大,黄毛整个人几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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