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媻准备赴约去,他只打算带着李捕头出门,低调又可靠。
李捕头长相便是很融入大众的那一类,再加上李捕头年纪大了,旁人看他领着个老人,估计也不会觉得他是什么有钱人,毕竟他的模样着实惹眼,于是又稍微穿得低调了些,还装模作样拿了把扇子,就出门了。
顾媻是从侧门出去的,刚走出没多远,身后就追来好几个刘府的小厮,尤其有个体面的管事,很是健谈,长着一双招风耳,一眼瞧着,便显得机灵。
那招风耳的小管事笑嘻嘻地凑上前来,和顾时惜道:“大人,老爷分府过了,大人初来乍到,想出门逛逛怕不长眼的冲撞了大人,所以让小的们跟着,旁人看见刘府下人的制服,就晓得大人您是咱们刘府罩着的,不会轻易惹您了。”
这小厮一口气说了一堆,竟是不等顾媻回话,就立马回头扯着嗓子对后面没跟上的下人喊:“轿子呢?还没来?”
顾媻看着这小管事,笑着说:“倒不必用轿子,只想随便走走,也不想排场太大,不如这样,就你一个跟着我,顺便帮我介绍介绍长安有那些出了名的点心,我好托人给家母送去。”
那小管事招风耳都轻轻动了动,不大敢一直盯着顾大人的微笑,垂眸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全凭大人吩咐。”
顾媻眉头轻轻挑了挑,感觉要摆脱这个小尾巴好像还挺简单的。
“那大人,咱们现在去哪儿?想逛东市还是西街?对了,东市这几日还有大象表演,西街都是卖些文玩的,里头还有个琉璃厂,所以附近大都是琉璃厂的店子,专门卖些晶莹剔透的摆件,瞧着也可稀奇漂亮。”小管事推荐道。
顾媻慢悠悠摇着扇子走在大街上,长安街道比他的扬州宽了不知道多少倍,他走的这条似乎是主路之一,遥遥可以见不远处的皇城大门,左边是其他官员的府邸和百姓摆摊的巷子,右边是通往琉璃厂的主干道,往后则是去往南街,每一处都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小顾大人像是有些犹豫,随后随意开口问道:“先找个酒楼看看长安的酒楼都什么样子吧,我到了长安,品一品当地的佳肴,也不枉来长安一趟。”
小管事依旧不大敢直视顾大人,只眸子凝望顾大人那捏着扇子的雪白的手指头,连连点头,心想去酒楼应该没什么,老爷只让他跟着顾大人,顾大人去哪里都要回去汇报,又没有限制顾大人的去处。
因此小管事很是热情,连忙道:“那大人随我来,咱们长安要说最有名的酒楼,当属登月阁了!说是不少大诗人做出来的千古绝句,都是在那酒楼里出来的,顶楼还藏有不少名师大诗人的字迹,保存百年之久,源远流长,前几年,登月阁还有当朝摄政王禹王陛下的亲笔题字,那牌匾上的字迹,人人看了,都得说一句‘好’!”
顾媻轻笑:“这么厉害?那可要去看看。”
小管事露出几分自己是本地人的自豪来,继续讲解:“就说那要和亲的嘉和公主吧,那嘉和公主也最爱去登月阁了,还说日后若是到了匈奴,怕是吃不到那么好的酒,如今正重金收购东家酿酒的配方,说要一块儿带去匈奴呢。”
顾媻刚好对这个公主很感兴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勇士居然和自己一样这么爱国。
且昨日他在城门口碰到的那群黑甲侍卫到底是这个嘉和公主的,还是正儿八经皇帝亲姐姐的那个公主的?
顾媻可知道一个小八卦,忘记是谁和他透露的了,说的是他老师孙学政年轻的时候在长安和当今傀儡皇帝的亲姐姐,也就是长公主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只不过有缘无份,两人没能成。
也不知道这个长公主现在势力如何,在朝中有没有什么权力,哪怕有钱都行,知不知道自己是她白月光的亲亲徒弟……
小顾大人没头没脑的想着,回过神来,发现那小管事居然还在介绍长安的那座登月阁有多牛逼。
那小管事走在前面带路,顾媻慢悠悠的跟在后面,慢慢的慢慢的,扭头就往左边的小巷子里走去,轻松隐入人群里,路边看见有卖成衣店的,还专门跑进去给自己和李捕头都换了一身衣裳,把李捕头打扮成老爷模样,自己则穿着短打衣裳,带着一个小眼罩,佝偻着背,跟在李捕头身后,找人问了路,坐轿子前往登月阁。
有一说一,长安的确富贵,顾媻走在轿子外面,被踩了不下十次,十次都有人赔钱了事,一趟下来,净赚三两,可恶,这该死的大城市,果然机会多!长安他真的住定了!
等总算抵达登月阁后,顾媻抬头,就见这长安的酒楼建筑和他们扬州依水建的大有不同,由于扬州多阴雨,所以很多建筑每年都要刷漆才能保证表面光鲜亮丽,但长安似乎不用,长安的豪奢建筑甚至多以方方正正的石头为主,辅以木材。
不像扬州最豪奢的侯府,也都只是地面铺满了大理石而已。
跟着李捕头进了登月阁,里面竟是更加让他震惊,这楼镂空三层之高,里面戏台子搭得特别大,上面正咿咿呀呀不知道唱着什么,下面百姓喝酒的喝酒,大谈国事、宴请宾客的则在雅间,且这里好似也只是登月阁的一部分,后面连着好些走廊穿堂,不知道究竟有多大。
顾媻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忽地有只手把自己一拽,便往楼上去。
顾媻没有惊叫,他光是看这雄浑的背影就猜出这货是谁了:“余大公子?”有其父必有其子,余大人胖成那个德行,儿子也胖情有可原。
余大公子当年在扬州和谢二也好极了,好哥们孟玉来长安的时候,他们还常一块儿吃饭喝酒,招待了数月,如今顾时惜来,余大公子岂能不尽地主之谊?顺便还能让父亲与顾时惜好好聊聊如今长安这堆烂事儿,倘若有人问起,还有个幌子可以说:兄弟聚会。
“大人真是慧眼如炬,孟玉那小子见了我,竟是问我是哪个,我真是恨不得给他两脚。”余小狗笑道。
他拉着顾时惜上了四楼,七拐八拐入了一间雅间,门外站着不少喝得醉醺醺的文人雅士,小二更是忙得飞起,根本没人有空关注这雅间进了谁,所以余小狗还有空对着飞奔上菜的小儿吼道:“都什么时辰了?咋还不上菜?再不来爷一脚废了你!”
那小二爷是糟了无妄之灾,可怜兮兮缩了缩脑袋,依旧捧着笑脸说:“得嘞,爷您再等等,小的马上就去催!”
说完,端着别的包厢的佳肴先跑一步,顾媻看着这一幕,真是觉得不愧是当年和谢二一块儿叱诧风云的公子哥,来了长安后,功力不减当年啊。
好不容易跟着这位二世祖入了包厢,就见坐在起码七十平包厢里,桌前捏着自己扳指,随着楼下隐隐约约戏曲声摇头晃脑的余大人。
曾经的扬州府台,如今的大魏户部侍郎,啧啧,这可是个油水颇多的位置,乃二品,掌管天下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的二把手。
顶头上司的官职应当是户部尚书。
要知道,户部尚书乃从一品,和阁老们只差一级。传说中的和珅和大人,在清朝担任的最大官职便是户部尚书,清朝对户部尚书一职定位则是正一品。
余大人关系很到位嘛,在扬州历练了六年,一回长安,就从五品到二品,这可是一个质的飞跃,也不知道余大人有那方面的关系……今日叫自己来,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
顾媻怀着种种疑问,先行礼:“余大人,时惜来了。”
余大人好似根本没听见他儿子在外面嚣张跋扈的声音,也没听见开门的声音,硬是要装逼做出一副‘哦,你来啦’的惊讶,才站起来也回礼说道:“原来是时惜来了,坐吧,今日没有外人,咱们叙叙旧,顺便作为当年你帮了本官一把的回报,本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媻脑袋飞速运转,感激涕流道:“时惜当年所作所为,觉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只是偶得欣赏,且余大人也为下官写了荐书一份,此大恩大德,时惜无以为报……”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我就告诉你一句,你去出使的事情,并非戴阁老一人定下来的,戴家虽然满朝文武,半数乃他们家的,但若是刘阁老没有点头,这事儿便通过不了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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