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入山大典,梅思砚必然不会去,但身为新入山的学子,许少安却非去不可。
陆承听对那劳什子大典没有半分兴致,分这一道替身前去便罢了,省着耽误他的时间。
梅思砚在自己住的小院里,反反复复地练习着先生昨日在课上教授的术法。
他早已将口诀烂熟于心,施术手法也没什么问题,却不知为何,就是无法顺利将术法施展出来。
梅思砚无法顺利施展术法的事,其实自小便看得出眉目。
他舅父不死心,找过许多高人为梅思砚看过,结果所有高人都说他筋骨奇佳,天赋异禀,是一呼一吸都在通着天地灵气的好苗子。
他舅父便只当他是年纪太小,还没开窍。
只待他过了志学,便将他和梅旭一起送进了鹿溪山。
当时,鹿溪山的长老也为梅思砚看过筋骨,探过机缘,并亲口许了梅思砚入山,可见梅思砚的天赋看起来应当是没问题的。
但如今三年过去了,梅思砚依旧处于哑火状态,没发出过一道声响。
他看着山前代表入山大典开始的烟花绽放在天边,心烦意乱,合起术法书,一个人去了后山。
后山是一片悬崖。
崖下是一片无人的野海。
梅思砚坐在崖边,听着夜色中汹涌澎湃的海浪撞击在岩石上发出的声响,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他从手边抓起一枚小石子,泄愤般用力丢进崖下无边无际的海中,却很快便被无尽的海水吞没,没能掀起一丝浪花,
梅思砚觉得自己就跟那小石块一样,无声无息,毫无用处,讽刺至极。
他站起来,转过身,伸开双臂,闭上眼,向后倒去。
他要跳进那海水里游上两个来回,好洗去自己眼下所有沮丧悲哀的情绪,打起精神,重头再战。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
他在坠入深海之前,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声惊得睁开了眼。
一道漆黑巨影出现在梅思砚视线里。
那黑影在金色电光之中游走,俯冲而下,迅速将梅思砚包裹其中。
梅思砚被冰凉柔润的触感缠住,冰冷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在瞬间就失去了反抗和呼吸的能力。
梅思砚下意识用手去抓那缠绕着自己的黑色身影,入手滑腻坚硬,带着道道利痕,像鳞片。
他心下一惊。
暗道,是妖,玩儿完了。
就在他准备捏碎胸前那枚鹿溪山弟子人手一枚的玉牌,向山中长老求救之时,又发现自己双脚落在了实处。
那种被包裹,被束缚的窒息感也随之消失。
他大口喘着粗气,睁开眼。
巨大的黑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着玄色蟒袍,墨发如瀑的男子。
剑眉星目,薄唇挺鼻,瞳孔泛着淡淡金色,似是九天之外降世的神祇。
梅思砚痴痴望着面前的男子,心如擂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陆承听开口:“你要轻生?”
他声音低沉却温润,梅思砚下意识解释道:“我没有,我就是,想下去游两圈.......”
陆承听刚刚跟着熟悉的气息来到这悬崖边,看到的就是梅思砚跳海那一幕。
天知道他那一瞬间有多害怕多生气。
恨不得提着梅思砚的衣领把人拎上来狠狠教训一番。
结果梅思砚告诉自己,他只是想下去游个泳。
陆承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向梅思砚迈开脚步。
梅思砚一见陆承听向自己靠近,浑身的汗毛都在瞬间炸了起来,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陆承听蹙眉,再往前。
梅思砚倒吸一口冷气,再后退。
陆承听见梅思砚躲他,心中不悦,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梅思砚面前不足一尺之处。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弱小在强大面前,想要逃跑也是本能。
而陆承听能悄无声息地进入这被结界包围的鹿溪山,修为自不必说,怕是连大长老来了,也讨不到好。
梅思砚感受到陌生而强大的气息骤然贴近自己,被吓了一跳,转身拔腿就跑,被陆承听提着领子提溜了回来。
“你跑什么?”陆承听不满道。
梅思砚被提住领子,动弹不得,吓得快吐了。
他当即往下蹲去,抱住头,脑子里想了一圈儿求饶的话,却因为嘴笨,什么都没说出来。
陆承听看着梅思砚的怂样,好气又好笑,又忍不住一阵心疼。
他松开梅思砚快被自己扯烂的衣领,伸手捏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放缓了语气,轻声道:
“不必害怕,只要你听话,我不伤你。”
梅思砚闻言,松开自己抱着脑袋的手,抬起头,看向陆承听:“当真?”
陆承听嗯了一声:“我当你要轻生,这才出手将你救上来,你怕什么?”
梅思砚张了张口,半天才傻乎乎地说了句:“你是要救我啊?”
陆承听松开他的手臂,抬手温柔地替他理了理乱七八糟的衣襟:
“我若想要你的命,你现在如何还能站在这儿傻兮兮地看着我?”
梅思砚蹙眉,不承认:“我可不傻。”
陆承听看着他,轻笑出声:“看着也不如何聪明。”
第245章 殊途6
梅思砚觉得自己很难将视线从陆承听脸上移开。
他看着陆承听浅金色的眸子弯了弯,仿佛初见那一瞬间的冷漠肃然都只是他的错觉。
他心中的紧张在陆承听的笑容里慢慢缓解,他缓了缓神,没反驳陆承听的话,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你也看出来了啊。”
他确实不太聪明。
他若是聪明,也不至于在这鹿溪山满山弟子里垫底了。
说真的,就连柴房的大牛,在鹿溪山烧柴多年,都学会了几招术法傍身。
就他,啥也不是。
陆承听看着他低垂着眉眼的小样儿,忍住想将他抱进怀里使劲儿揉搓两把的冲动,捻了捻指尖,对他伸出手:
“给我看看。”
梅思砚知道陆承听要看什么。
看他有没有与天地灵气共鸣的机缘,看他有没有习武练功的筋骨。
这事儿从小他舅父就已经带他看过很多次了。
每一位高人都是这样对他说的。
“给我看看。”
梅思砚看着陆承听伸到他面前的手。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双手都让人赏心悦目。
他心中暗暗想着,难怪都说自古美人皆是妖,一边死马当活马医,将自己的手递给陆承听。
陆承听手心微凉,摸着梅思砚的脉搏,让梅思砚没忍住又打了个哆嗦。
陆承听问他:“冷吗?”
梅思砚摇摇头,实话实说:“你手有点凉。”
陆承听一边感受着梅思砚体内游走着的雄厚灵气,一边对他道:“凉才正常。”
梅思砚知道陆承听的意思。
陆承听的本体,梅思砚方才匆忙间未能看清全貌,但不难猜出,是蟒,蛟之类的冷血生灵。
他看着陆承听抚在自己手腕上的纤长手指,问他:“看出什么来了吗?”
毕竟过去这么做的,都是人。
让妖帮忙看自己是不是能做捉妖师这种事,他还是头一遭。
但陆承听给出的答案,却与旁人无异:“筋骨上佳,体内流淌皆是灵气。”
梅思砚失望极了:“那我为什么学不会术法?”
陆承听扬了下眉:“许是学错了方法。”
梅思砚反驳:“不可能,每一道口诀和手势我都严格按照书上和师父教的去做了,别人都能学会,就我不行。”
陆承听看着他倔强的模样,勾唇道:“那些破烂典籍和废物捉妖师,没本事教你,不若你叫我声兄长,我教你。”
梅思砚看着陆承听,狐疑道:“你也不太聪明,你就不怕教会了我,我恩将仇报,反咬你一口?”
他想了想,又道:“你可是妖,如何能使得人类捉妖的术法?莫要拿我开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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