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猪狗不如么?
暮春的雨,下了一夜。
许是雨夜罗衾寒凉,苏陌在梦中又咳了几回,迷迷糊糊说着冷。
房中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苏陌在梦里有些难过。
翌日,苏陌没能起床。
穿书进来后身体状态一直不太稳定,昨天一天又费去了他太多心神,春寒料峭,苏陌病了。
昏睡期间,苏陌做了很多梦。
一会梦见那个海岛疗养院,灰暗的潮水拍打着黑色礁石,一下又一下。
一会梦见季清川坐在别苑的梨花树下,暗自伤神地听着吹过树梢的风。
一会又梦见裴寻芳,他竟然成了个人面蛇身的巨蟒,缠着他,还朝他嘶嘶吐着信子。
到了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苏陌被困进了一个混沌的空间里,金色字网在他头顶旋转着,每一个方块文字都在跳动着,瞬息万变,如一张巨大的网,罩住天穹。
苏陌被困在那里,怎么也醒不来。
不夜宫取下了季清川的牌子。
春三娘忙着安抚那些早已付过订金却空跑一趟的客人。
安静的后院里,惯常给季清川诊病的胡大夫连连叹息。
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这孩子表面看着容颜盛极,实则内里已经快要被掏空了,本就根底差,再摊上不夜宫这种养人的路子,只怕是红颜薄命。
而这几日,大庸朝堂被一片阴云笼罩着。
东厂以雷霆手段席卷了十来名官员的府邸,人抓了一拨又一拨,有恭恭敬敬请走的,也有哭哭闹闹绑走的,进了诏狱后便杳无音讯,铁桶一般。
最后一个被抓的是四皇子的小舅子周赫,很快人证、物证并获。
昭告的文书称:周赫借“湄水女鬼”之事,买通一个臭名昭著的赖子书生,写了篇文章,恶意诋毁太子,企图撼动国本,书生在遭周赫灭口时被捕,通盘招了。
此事影响恶劣,周赫及书生被处以极刑,并吏部、户部皆有员参与其中,被罢黜了两人。
结果一出,原本的暗中猜忌及相互攀咬终于暂时消停,满朝皆松了口气,信或者不信的全都一起骂周赫死得好,害人不浅。
只是那些进过诏狱的官员就不太好过了,那地儿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没死也去了半条命,内阁大学士韦樊更是不堪受辱,借病致仕回乡了。
另外,四皇子被禁足三个月,听说关起门在殿里砸了不少东西。
湄水之事被一笔带过,只说是女巫中邪,没再追查,嘉延帝那边也希望如此。
太子党暗中窃喜,经此一事,他们不仅毫发无损,倒叫反对党受挫不小。
却不知,背地里的党羽之争已被裴寻芳点得更旺了。
裴寻芳操作得游刃有余。
他知道,大庸朝堂的根基已经从里头烂掉了。
春日如水流逝,天气终于转晴。
待到第五日中午,苏陌醒过来了。
茜纱窗外透进暖融融的光,光晕中是一张疑似李长薄的脸。
苏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你醒了。”李长薄正细细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苏陌刚被喂过药,无力地眨眨眼,只觉头昏脑胀、疲惫不堪,他翻转了个身朝向里侧,又闭上了眼,连同李长薄虚与委蛇的力气都没有,只道:“恭送殿下。”
李长薄也不生气,起身去摇他的肩:“听说你病了,孤好不容易才能来看看你,今日天气晴好,带你出去透透气,好吗?”
身侧之人却已呼吸绵细,又昏睡过去了。
李长薄望着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心里的骚动止也止不住,忽而,他负气般将苏陌连着被子一把抱起。
不夜宫前堂传来悦耳的丝竹声,伴着低吟浅唱。
李长薄穿过幽静的后院,将苏陌连人带被子抱上了在角门外候着的马车。
追上来的凌舟跪在马车前:“太子殿下,季公子不能外出呀。”
李长薄掀开半扇幕帘问他:“为何?”
凌舟战战兢兢道:“春三娘吩咐了,谷雨弁钗礼前,公子都不得外出了。况、况且公子还病……病着……”
“你觉你有几颗脑袋,敢拦孤的马车?”李长薄说道。
凌舟的头磕在地上:“至少,让奴跟着吧。”
李长薄指了指角门旁的那株玉兰树:“你就在这株玉兰下跪着吧,直跪到我送清川回来。”
说罢一声令下:“出发。”
第11章 别苑
苏陌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醒来。
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他的药劲差不多过了,待看清眼前人时,苏陌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走?”
李长薄掀开车帘给他看:“你看这是哪?”
只见窗外杨柳飞花,湖面如镜,三三两两的丽人只着春衣薄衫,相伴而行。
苏陌暗叫不好,怎的被带出来了?不夜宫的人都死了吗!
“殿下要带我去哪?”
李长薄摸摸他的头:“想将清川拐到天涯海角,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可以吗?”
“殿下是在开玩笑么?”苏陌这才发现自己枕在李长薄腿上,他连忙坐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去到哪里,太子永远是太子,伶人永远是伶人,大庸等级森严,殿下比我更清楚。”
“那孤便废除这贱籍制度。”李长薄认真说道。
“我为清川废除这贱籍制度,好吗?”李长薄又重复了一遍,“我将乐户划入良籍,甚至高于僧籍之上,让天下人都推崇乐户,仰望乐户,好吗?”
李长薄的表情很认真,像在说着很重要的誓言。
苏陌心里诧异不已。
李长薄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为清川修改乐户不得成婚的制度,修改贱籍不得转良的制度,我让乐户拥有自由,让乐户也有机会成为人上人……我要清川和我一起享受这世人无法享受的无上尊荣,好吗?”
一长串的话,句句皆是“我”,而不是“孤”。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甚至有些抖。
苏陌眨了眨眼。
若是季清川听到这些话,应当会欣喜不已、信以为真吧。
原书中,季清川甚至曾一直幻想着,认回亲人后,他便不再是卑贱的乐籍出身,他将获得自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喝酒、去逛市集、去很多地方。
他不想留在宫里,也不想留在帝城,他想同李长薄两人一马,去看大千世界。
可惜直到死,李长薄都不懂他。
如今李长薄说这番话,又是几个意思?
不过是低级的哄骗之术罢了。
这对季清川或许管用,但苏陌不是季清川。
苏陌的未来规划里,从来没有李长薄。
苏陌烦躁地捂着心口,又咳嗽起来。
季清川这颗心脏,不会再为李长薄的话心痛了,永远不会。
看着苏陌苍白的脸,李长薄神色又紧张起来。
他轻拍着苏陌的背,温声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清川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乖乖养好身体,好吗?”
“我听闻,‘大庸第一名医’秦岐去了江南游历,我已派人去千里寻医,等我找到他,绑也要将他绑来,为你医治。”
李长薄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自从上次醉生阁之后,他似乎收敛了不少,看来,他对季清川的身体健康,还是在意的。
他今天看着心情很不错,太子反对党被修理,李长薄一定很开心吧。
苏陌觑了一眼李长薄,想到他的那些反常表现,心想既然都出来了,不如趁此机会试他一试。
想试李长薄,就得去最容易牵动他情绪的地方。
苏陌想到了那座别苑。
其实,穿过来后的这段日子,苏陌拿身边的婢女及客人做过多次小实验,他发现,在某个人情绪波动或动情时,他的精神力控制术最管用。
虽然,效用主要还是由苏陌的健康情况,以及对方对苏陌的在意程度来决定。
上一篇:病美人嫁给穿书同乡后
下一篇:他才不是万兽嫌[穿越]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