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虚虚握了握掌中干草,转过脸时,已变回了玄衣人的模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回忆着在星盘中看到的字网,渐渐面露狞恶。
“我以为我守护着这个世界,却不曾想,我成了被抛弃的那个。”
“瞎了好,瞎了好……”他躬起肩背,蜷起双腿夹紧那厚厚的干草,疯魔道,“瞎了便分不出真假。”
“这是我的世界,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
天未亮,几匹快马从天宁寺后山摸黑出发。
苏陌趴在裴寻芳怀里,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
马儿在密林中飞奔,旭日在远处的东边天透出曙光。
耳边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长久以来,反复折磨着苏陌的挣扎、混乱与自我怀疑,在这初夏的黎明通通得以自洽。
即便已知晓前路布满荆棘,凶险无比,可这一刻,苏陌感觉到了,幸福。
卯时未到,皇宫宫门大开。
太后六十大寿,宴请文武百官,百余乘马车排着队儿从西华门有序进入。
整座皇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而那灯火阑珊的南熏殿内,侍君的真人吴元子将半身不遂、俨然痴呆的嘉延帝轻轻扶起。
“陛下,该起床了。”
第102章 赴宴
“谁能想到, 短短几日,宫里竟然又多了一位主子。”
“今日这宫宴,明为太后庆寿,实则怕是太子、四皇子与这位新主子的一场大戏, 暗潮汹涌, 你我可得吊着脑袋,小心应付, 万不可行差踏错。”
“诸公说的可是重华宫那位?”一位腆着肚子、身着绯红朝服的胖男子满脸玩味道, “那可真真是个妙人儿……”
“韦大人见过?”
“岂止是见过嘿嘿……”那姓韦的猥琐一笑,又立马装回道貌岸然的模样, 道, “这位可是伶人出身,混迹乐坊多年,且身份存疑, 八字还没一撇呢,算不得正经主子。”
“听说这位背后的人可是安阳王啊。”
“安阳王算什么,”姓韦的拱手朝天一揖,“咱们四皇子背后,可是咱万岁爷呢……”
“嘘……”另一位官员赶紧堵了他的话, 左右看了看, 这才轻声道, “咱们有多久没见着圣上了?都掐着手算算,算算!都小心着点吧, 这大庸朝,怕是要变天咯。”
“司礼监就没放出一点风声?”
“没呢。”
几位正交头接耳, 见右侧来了一群人,中间簇拥着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 风流倜傥,潇洒自如,穿的一身花里胡哨,在清一色绯红朝服的官员中花得鹤立鸡群。
这人手拿一把玲珑剔透的象牙劈丝透雕折扇,扇上吊的是金算盘坠子,一看就是个富商。
“这位是……?”
“无非又是哪个世家子弟花了重金买宴混进来的,能来太后寿宴的,大约来头不小……”
许钦兴致缺缺地应付着周围这群人。
弁钗礼之事一毕,他原本是要回临安的,可诸事一桩接着一桩,便给耽误了。
今儿是季清川的重要日子,安阳王特特着人给他送了一张宫宴请帖。这场宫宴不会太平,他本不该来,可想着,他许钦千里迢迢来此一趟,为的就是见一见这《大庸百美图》的头号美人。如今腿都快跑断了,美人却还未正式见过,着实遗憾。
这不,好生打扮一番,进宫来了。
正百无聊赖之际,忽见前头转弯处出现一顶舆轿,阵仗不小,那轿子本走得急,却突然停了,停在翠柳朱墙旁,那轿子里头的人说了句什么,一名微胖的宦官便踩着小碎步朝这边走来。
“是谁这么嚣张,在宫里乘轿。”身侧一人道。
但见那宦官已来到身前,恭恭敬敬一拜:“诸位大人安。”
众人回礼。
那宦官又独独朝许钦一拜:“嫡皇子殿下请许爷一见。”
竟然是重华宫那位新封的嫡皇子!
许钦心头一喜,数次登门求见均未能如愿,没想到这一回竟然这样遇见了。
遂拍了拍衣袖,又郑重地整了整衣冠,大步跟了上去。
“草民许钦,拜见嫡皇子殿下。”
许钦正要跪下,却听那舆轿里的人说道:“许爷不必多礼,请起。”
许钦抬头,见那垂挂的轿帘里头,隐隐约约坐着的可不就是季清川。
他同以前不一样了,一身华服,佩金带紫,满身矜贵,已然是凡人高不可攀的金枝玉叶。
可那双眼睛,为何却蒙着一条束带?
“殿下,你的眼……”
“无妨。”苏陌显然并不在意,他说道,“遗憾的是,本想与许爷好好一叙,怕是难有机会了。”
“叫许爷来,是想提醒许爷,今日宫宴,危机四伏,劝许爷莫要前去。”
许钦头皮一麻。
又听他说道:“许爷不仅不要去,还应该立即清点人马,带上帝城商铺的所有账簿,速速南下,直奔临安,一刻也不要耽误。”
许钦是个聪明人,听此言恍然大悟,拱手一拜:“许钦谨谢殿下救命之恩。”
“我眼下还有一件密事,思来想去,唯有许爷值得托付。”苏陌道,“请许爷靠近一点说话。”
“好。”许钦移近,轿内有一股幽香,闻得人心尖发痒,不知为何,久经人事的许钦竟然像那些刚出世的楞头青年一样,莫名的心跳加速起来。
轿帘一掀,苏陌那张脸便直观而近距离地出现在眼前。
许钦呼吸一滞,正要再拜,却被苏陌托住了手臂。
苏陌温声道:“我有一位故人,久寻未果,一直放心不下,但请许爷替我去找他。找到了,替我好生照顾他,不论如何,请替我护他周全。”
许钦的心突突地跳:“何人?”
“姓纪,名清川,临安人士,时年十八,从小体弱,或有失智之症,寄养在佛门下,须向名山古刹中寻。”说话间,苏陌衣襟间滑出一枚玉竹哨子,翠绿欲滴,莹润有光,煞为好看。
许钦惊得睁大了眼:“季、季清川?!!”
苏陌道:“是纪,法纪的纪。”
“是……大齐皇家的国姓,纪。”许钦更震惊了。
“正是。”苏陌道。
许钦惊讶得一时无法答话。
他看着眼前的季清川,不知为何,一番无法解释的情愫涌上在心头。
不夜宫那位一笑倾城的第一伶人,红豆古树老宅里那位匆匆一瞥、赠他诗画的年轻公子,还有眼前这位嘱他以重托的大庸嫡皇子……
各式各样不同身份的“他”,在许钦脑中晃过,许钦只觉心头有一簇火苗鼓噪着,又像蝴蝶的翅膀扇动着,真真的,便是叫他此刻拿出全部身家性命来为此人一搏,他也愿意。
许钦退后一步,朝着轿内人深深一躬:“许某定不负所托,请殿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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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就设在永寿宫。
永寿宫原名“长乐宫”,是当年嘉延帝为了讨先皇后欢心,特地着工匠仿照大齐长安皇城的殿宇修建的,哪知宫殿未建完,佳人便仙逝了。
这一荒废便是十几年。
去岁,钦天监观天星推演国运,重提长乐宫一事,说此宫的位置关系到大庸命脉,不可荒弃,遂建议借太后大寿契机,推倒重建,将“长乐宫”更名为“永寿宫”,助我李氏皇家,国运绵长。
太后听了很高兴,准了。
眼下,永寿宫高楼新筑,金碧辉煌,韶乐弦歌,宾朋满座,美人如云,全大庸最得意的人携其家眷,齐聚永寿宫,好不热闹。
宴席布置于永寿宫最气派的所在,华鹤池。
说是“池”,实则是一座可容纳数百人同时赴宴的宫殿,因着大殿中央是一池仙气缭绕的泉水,池中养仙鹤,池上筑高台,歌舞升平,鹤鸣华台,故名华鹤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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