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虽有纰漏,但贺知风的伤及他的作风,让风向有了改变。
朝上一时议论纷纷。
可嘉延帝早已厌烦了那些对太子歌功颂德的话,他没耐心听他们吵,当即封了四皇子李明焕为昭王,命昭王速速将太子带回来见他。
临下朝时,嘉延帝又下诏让李明焕徙居文宣殿。
文宣殿就在南熏殿一侧,几乎与圣上同吃同住。
此话一出,朝中一片哗然。
圣上此举,莫不是动了易储之心?
有老臣劝阻,称“不可爱之逾嫡,嫡庶不分”,嘉延帝二话不说罚了他半年俸禄,让他致仕归田了。
太子党们一身虚汗,意识到此次事态严重。
嘉延帝寻仙问道、久不早朝,可雷霆手段却从未变过。
这些官员既选择了支持太子,就是早已将身家性命与前程赌在了太子身上,他日太子即位,便是他们加官进爵之日。
可若是这位祖宗出了岔子,那他们的仕途玩完了不说,连命都搞不好会搭进去。
说到底,这些危机,都是太子殿下认识那位伶人后导致的。
断了那伶人与太子的关系,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此刻,那些官员被堵在巷口,一个个义愤填膺,声称不见到太子殿下誓不离开。
其中有几位年事已高,是东宫的老辅臣,最是顽固不化很难搞。
侍卫长就快招架不住了。
他担忧地看向马车的方向,却也不敢上前打扰。
从昨晚起,太子就未合过眼,他从未见过殿下那般失态过,好在季公子找到了,可眼下惹了这么一大摊子麻烦事,在这里耗下去可不是个事啊。
长风卷着落叶从巷头扫到巷尾,印着酒字的旌旗在风中呼呼作响。
李长薄终于动了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安心地睡过一觉了,他抱着清川,即便在这狭窄的马车里,即便就是这样单纯地拥坐着,也可以安心落意地睡去。
他知道,朝堂上定是一片混乱,太子党定是慌了手脚,太后的人也一定在火急火燎地寻他,而这小巷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定有无数支利箭对准着他和季清川。
可此时,他只想抱着清川,在这狭窄的只有他两人的世界里,安静地呆一会。
“清川去哪了?”李长薄仍在半梦半醒中,“孤找得你好苦。”
苏陌呼出一口气,缓声道:“让殿下担心了,是清川的错。”
“回来就好。”李长薄用鼻尖蹭着苏陌柔软的发,“别再丢下孤,别再消失,清川,孤快要疯了,孤再也受不了这个了。”
苏陌音色凉凉道:“以后不会了,殿下。”
李长薄低声喟叹:“真想这样一直抱着你啊,清川。”
“弁钗礼后,孤带你南下去寻医,清川不爱骑马,咱们就乘船一路南下,东南四十三州地,清川想去哪咱们就去哪。”
“孤陪清川去寻《广陵散》,去访海天佛国,去看寒山寺、西湖月,孤陪你青梅煮酒,陪你收集金石,陪你将《大庸舆图》一点点画满,清川可以为喜欢的每一样事物填上词、作成曲……清川那么聪明那么有才华,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李长薄喃喃说着话,轻拍着苏陌的背,就像过去一般,一边安抚着季清川,一边说些漫无边际的话哄他。
仿若他真的会做到一样。
“清川想要闲云野鹤、游历山水,孤便放下一切陪你去,清川想要至尊权力、滔天富贵,孤便为清川去抢。只要清川在孤身边,只要清川开开心心的……”
苏陌心口闷得难受,属于季清川的心脏再次有了反应。
原来他都知道啊,那些季清川曾藏在心中默默憧憬过的未来。
可李长薄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就算清川在这里,也不会再稀罕他的承诺了。
苏陌不想再听他说这些废话,便道:“清川该回去了。”
“再抱一会,孤亲自送清川回不夜宫。”
“清川记住,昨晚一整晚你都与孤在一起,不管谁问,就算是太后,也这么回答,知道了吗?”
李长薄留恋着苏陌发间的馨香,不肯松开:“剩下的孤会为清川解决。”
太后?
苏陌皱皱眉,“嗯”了一声。
“回去后什么都不要管,吃点东西,安心洗浴睡觉,”李长薄说着情动起来,在苏陌颈间吻了一下,“明天一醒来,孤便带着聘礼来接你……”
声音停在“你”字。
抱着苏陌的手臂骤然收紧。
灼热的目光落在了苏陌脖颈上,火辣辣的如有实质。
苏陌感觉到不对劲:“时候不早了,清川该回了。”
可李长薄将他抱得死死的,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苏陌推了推李长薄:“殿下?”
李长薄这才抬起头。
苏陌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他眼中皆是红血丝,眼下一片乌青,下巴上也长出了些胡渣子,发髻松散了些,几缕发丝垂落眉眼间,相比平日的衣冠楚楚,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苏陌移开目光,又道:“清川该回了。”
李长薄却按住苏陌的手腕子:“清川衣裳弄脏了。”
苏陌隐隐觉得不妙:“不碍事。”
“清川与孤在一起,怎么可以穿着弄脏的旧衣裳回去?”李长薄说着,冰凉的手指已经伸入苏陌的衣领中,“孤为清川换身衣裳。”
苏陌挡住他的手:“清川自己来。”
李长薄温声哄道:“清川听话。”
苏陌还要说话,李长薄却突然暴怒吼道,“孤说了想为你换!”
“扑棱——”
停在轿顶上的鸟雀,惊得飞走了。
苏陌眼睫颤了颤:“殿下吓到清川了。”
李长薄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之前的克制与冷静统统土崩瓦解。
车身剧烈摇晃了一下,苏陌被按倒在马车里。
李长薄一把撕开那碍事的三层交领。
“刺啦”一下,细白的脖颈完全地暴露出来。
刺目的红色吻痕一览无余。
李长薄双手颤得厉害,他掰住苏陌的肩,将他整个翻转过去,如剥笋一般褪去了他的所有上衣。
莹润如玉的肩背毫无遮拦地暴露在李长薄面前,那是李长薄曾熟悉无比的风景。
苏陌都不知道自己后背的那些痕迹有多可怕。
大大小小的红痕,从后颈一直蔓延到右肩那个梅花状的箭疤。
侧颈甚至有一个很深的咬痕,触目惊心。
血凝固了,结着痂。
李长薄颤声道:“谁碰你了?”
苏陌暗骂,李长薄又在发什么疯?
裴寻芳这个狗东西,究竟对他的后背做了什么?
李长薄捏着苏陌的下巴,将他的脸强扭过来,逼迫着问他:“告诉孤,谁碰你了?”
苏陌身上有很重的檀香味。
李长薄一开始便察觉到了。
他将这归咎于苏陌在寺庙呆久了,染了檀香,可当他看到苏陌身上这些痕迹时,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李长薄全身都在颤抖:“告诉孤,那个人是谁?否则孤会将昨晚见过清川的人全都杀了。”
苏陌身上冷得厉害,额间却沁出了薄汗,他嘴角扯出一个奚落的讥笑:“殿下杀得净么?”
李长薄双目通红:“清川在说什么?”
“殿下不会还以为,季清川是殿下的私人物品吧?只可以由殿下欺负、玩弄,他人碰了就必须死,是吗?”
苏陌生了作恶欲,故意道:“如果清川喜欢上别人了,殿下当如何?”
李长薄斜着眼看苏陌,眼中带着不敢置信:“不可能!”
苏陌又道:“如果清川同他人睡了,殿下又当如何?”
李长薄脸都绿了。
“明天的弁钗礼,交了订金已近百人,如果最终赢得弁钗礼的不是殿下,殿下是不是要一把火将不夜宫与清川一起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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