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 三个主犯被带到了领主面前。
无面君主仍是银纱覆身,声音在透过幔帐时变得更加厚重低沉。
哲罗姆神父昨天被赐福得太狠, 今天走路时大半身子都歪在手杖上, 有种半身不遂的美感。
他们三人在发现霍伯特神父没有到场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便已经显得五味杂陈。
传唤官高声道:“说说看吧,你们吊死过多少人, 又烧死过多少人?”
哲罗姆心想这问题又是冲着他来的,拼命想自己到底得罪了哪个皇亲贵胄, 今天要被为难个没完没了。
前任主教吞吞吐吐地说:“那些罪民都是异教徒,是亵渎圣神才被处死。”
“确实如此,”朗曼神父争辩道:“他们犯罪,教廷处置,为什么要来怪罪我们?”
传唤官反应显然更快:“轮到你说话了吗!”
“刚才谁左脚进的审判庭,我都看见了!”
“左脚在圣书里就是不恭敬不纯洁的象征,先都拖去鞭刑好好涨涨记性!”
哲罗姆立刻抢白:“我是右脚!”
传唤官瞪眼睛:“谁让你进来戴帽子了!戴帽子也是不恭敬!拖下去!”
审判庭里传来噼里啪啦的节庆声响,完事了三人又被拖回来。
传唤官和颜悦色道:“恢复记忆了吗,没恢复再来两轮。”
朗曼神父惨然道:“我就吊死了五个,远远没有他们两个多,我的身心都属于主,求求你放过我!”
传唤官看向其他两个人。
前主教格吉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恼怒道:“克雷特·朗曼,你当年收钱杀人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你现在装起无辜高洁了,早干什么去了!”
朗曼神父怒道:“最起码我没有对小男孩下过手!你和哲罗姆才是不得好死!”
“小男孩怎么了?!我单独给小男孩讲教义有错吗?!我给小男孩启迪圣心有问题吗?!”
“呸!哲罗姆喝醉的时候什么都跟我讲了!”
“哲罗姆,你这个贱人!”
领主终于开了口。
“他们两个进门的时候都没有戴帽子,再拖出去打一顿。”
哲罗姆立刻道:“我戴帽子了!!刚才为什么要打我!!”
传唤官:“你戴帽子迈了右脚!你妈妈没教过你这么做很失礼吗?!”
哲罗姆疯狂骂人。
大记忆恢复术一共进行了五轮。
鞭刑者仍是经验老道,不仅能揍得人吱哇乱叫,还能让他们保留精力继续狗咬狗一嘴毛。
事后,他们因私杀人的数量,私吞和搜刮的金币数量,对年□□童的龌龊罪行,以及其他劣迹斑斑的大量事迹,全都被记录到羊皮纸上,并签名按手印表示认罪。
传唤官接过侍从递来的羊皮纸,轻飘飘地看了一眼。
“行了,可以公开忏悔了。”
柯丁看着他们三个被错愕拖走的样子,许久才说:“真是讽刺。”
“女人们没有权利参与助祭,也只能在成年后从事低级的教职,反而躲过了一劫。”
系统说:“他们其实没觉得自己哪儿错了,我看那个秃头神父还在想自己到底得罪谁了。”
柯丁:“无所谓,人民群众会把他们撕碎。”
头一次,三个前任高级教职人员被带到广场上。
这里曾是他们多次处刑旁人的道德制高地,今天反而轮到本尊过来忏悔。
三个当事人自己也没想到还有这一轮,他们被几千双眼睛盯着,第一次觉得太阳照得人快要烧起来。
审判官厉声道:“说出你们的罪孽!”
“我曾经侵犯……”
“声音大点!听不见!”
听他们宣读罪行的人越来越多。
大部分本来还在忙自己的活计,渐渐全都携家带口的过来。
听他们三个怎么以权谋私,怎么搜刮金银,又怎么罗织罪行去惩处不顺从他们的每一个人。
第一个人刚读到一半,突然就听见脑壳上啪的一声脆响。
朗曼神父慌乱抬头,臭鸡蛋连汤带水的从额头上滑下来。
“砸死他!!”
“烧死他们!!”
“天啊!!那是我妈妈的救命钱!!她后来直接活活痛死过去了!!”
更多烂菜叶子烂鸡蛋噼里啪啦地砸过来,其他公职人员都快速躲开,还得抽空维持秩序。
“别扔石头,砸死了等会不方便巡街。”
“那位先生,猫也别抓起来砸好吗。”
“对,等会还会公开巡街。”
哲罗姆被砸得佝偻起来,竭力拿袖子挡着脸,声嘶力竭道:“巡街?你说巡街?!”
审判官:“也就是当众戴着脚镣围城走一圈,接受市民的问候关心。”
“如果你有意见的话,今天不该右脚进门,已经来不及了。”
整座城市愉快见证了三个前神职人员的深刻忏悔。
据说扫大街的岗位紧急增加了好些,还有小孩悄悄扔大毛腿的蜘蛛,一边跟着跑一边高声喊。
“就是他!!他对着小乔治脱裤子!!”
“砸死他!!砸死他!!”
系统:“昨天是《周处除三害》,今天是《权力的游戏》?”
柯丁:“我特别想摇个铃铛在那喊SHAME!”
系统:“SHAME!!”
新领主一来,城里直接颁布了最新的法令,具体一共有三条。
“想穿什么穿什么。”
“想画什么画什么。”
“管好你自己。”
三个前教职人员公开认罪,还承诺会把教堂里罪恶的黄金装饰都亲手摘下来,熔成金币救济贫民窟的人们。
从前光辉靓丽的大教堂重新摆起了手脚架,不仅是纯金的圣天使雕像,连带着地板里深嵌的青金石也悉数掘开了挖出来,由审判官在一旁记录重量价值,重新核销安排清算。
人们开始举办音乐会和舞会,街上多出许多穿着花布裙子的女人,许多人都在笑着唱歌。
苦行僧们坐不住了,涌进哲罗姆神父的宅邸里,痛斥这其中的荒唐。
他们厌恶哲罗姆的表里不一和利用,可更厌恶这样规矩法制都开始崩坏的恐怖世界。
“现在走在路上,你能看到女人们的胳膊和腿,疯了!一个两个都疯了!”
“你知道吗他们连白天都在饮酒作乐!还有人在街边弹里拉琴!”
“就该把这些人都抓起来烧死!烧到他们焦黑的骨髓都流出来!”
哲罗姆还在养伤,裹在被子里神色怏怏。
“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什么都管不了。”
苦行僧们只接受枯槁的生活,对这些活色生香的事物有莫大的厌恶和恐惧。
“你该管管!!”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们联合起来反抗那个什么狗屁领主!!我们去抗议,我们去刺杀他!!”
哲罗姆一声不吭地翻身下床,一步一瘸地拉开窗帘,让他们看向窗外。
广场中央,一头龙在安详享受人们供奉的烧鸡和烤肉。
“造反?”哲罗姆指着那头龙说:“你们拿切橄榄的小刀捅它一下试试??”
“别等了,现在就去,它就在那!”
与此同时,米特农斯城里的贵族们都有些惴惴不安。
他们习惯了以前和教廷的那套心照不宣的关系。
互利互惠,互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冷不丁从哪杀出来一头龙,还来了个无面君主,所有规则全都被踩踏到稀巴烂,接下来还要怎么过?!
明智的人都选择先夹起尾巴闭嘴,看看风向到底会怎么样。
很快,男爵被审判官连夜抄家,据说男爵本人没受什么苦头,但是他那个叫莫德的独生子可就不好说了。
审判官从他家找到成串的违禁品,十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还有几个才十几岁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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