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明奕忙碌烦躁时,便会拿出虞藻丢掉的“墨宝”欣赏,看得忍俊不禁,心情也跟着大好。
宣纸上方也会出现另外一种字体,不是大殷国的字体,而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字,写得倒是有几分端正漂亮。
也许是北凉那边的字?
这也让明奕明白了,原来虞藻并不是写不好字,而是不上心罢了。
他对丹青感兴趣,便画的一手好丹青,连吹毛求疵的林博士都赞不绝口。
虞藻走在前方,明奕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神采飞扬。
“今日穿的这般漂亮。”前方的小世子偏过头,明奕伸出手,指尖隔空点了点他的唇,“涂口脂了?”
虞藻纳闷:“好端端的,我涂口脂做什么?”
明奕:“若没涂口脂,嘴唇怎如此红。”
虞藻:“我从不涂那些玩意儿。”
平日里,兄长要为他擦面脂,他都懒得抬脸,嫌麻烦。
“当真没有?”明奕跟上步伐,他们胳膊挨着胳膊,“那便让我仔细瞧瞧,瞧瞧你的唇究竟有没有涂口脂。”
他们穿进一条鹅卵石小道,两边的青翠草地。
虞藻时刻担心会踩着草坪,故而脚下谨慎,可身边这厮毫无眼力见,一直往他这边凑,好几次差点将他挤出道。
“你别挨着我走”他时刻观察左右,生怕把小草踩扁了,“你都要把我挤出去了。”
明奕嘴上应着“好”,可还是挤着虞藻。
虞藻力气和身板皆小,挤也挤不回去,在原地憋红了一张脸,浑身劲儿都使出来了,明奕还是纹丝不动。
唇角向上勾起,明奕没克制住笑意。
落在虞藻眼中,便是嘲讽了。
小世子觉着丢人了、没面子了,他愤愤地踩了明奕一脚。
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奕脸上笑意更甚,他追了上去:“脾气怎这般大?”
虞藻冷着小脸不理人。
挺直腰板、目不斜视,脚下步伐迈得飞快,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
明奕追了一路,才发现事情有些大条了。
“真生气了?”他道,“别气了,都是我的不是。”
“我不挤你了。”
虞藻装聋作哑。
“殿下。”
“小世子殿下。”明奕边追边喊,“你理理我吧。”
明奕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虞藻便更加生气了。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明奕生了一张阴郁暴戾的脸,眉眼之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的戾气。
如此说话时,也莫名让虞藻感到一股阴阳怪气的意味。
虞藻本就是遇弱则强的性子。
明奕一摆出做小伏低的姿态哄他,他的胆子就能从一分被养到十分,身后的尾巴更是能翘到天上去,恨不得骑在明奕头顶。
虞藻猝不及防定住脚步,存在报复心思的他,趁明奕不注意,用力推了明奕一把——但没推动。
反而把自己的小身板弄得倒退两步。
若不是明奕及时伸手捞住他的后腰、将他拽入怀里,恐怕他真要当场摔倒了。
四周宫人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虞藻面庞涨得通红,他自认丢人了,愈发恼火。
自小被宠坏的他,手掌抬起,“啪”的一声,拍在明奕的下颌附近。
“谁让你碰我了”
不轻不重的力道,将明奕的脸稍微打偏了去。
明奕微微一怔,周围宫人面色煞白,乌泱泱跪了一地,皆不敢抬头望去。
他们都知晓太子明奕的性情不定,又因身上旧疾异常残暴。
一国储君,被当众打了耳光,接下来会发生何事,可想而知。
在众人眼中称得上顶天儿的事,在明奕这边,却不值一提。
明奕不以为意地握住那截细瘦的手腕,看了看掌心,有些红。
他帮虞藻揉着手心:“脾气这么大。”
虞藻故意哼了一声,表明他脾气就是很大。
但他很快察觉,他哼的这一声声音太小,又被枝头飞鸟闹出的动静盖过。
于是虞藻又重新哼了一声,比先前更大声。
他自以为隐蔽地瞄了眼明奕,乌泱泱的睫毛轻轻抖着,确定明奕听见了一般。
被这一眼瞧得,明奕只觉心尖儿被轻轻挠了挠,浑身都酥软了。
“还不解气?”他捉过虞藻的手,“那便再打一下。”
“你让我打,我就要打?”虞藻臭着张小脸道,“我才不要听你的。”
论顺杆往上爬的速度,没人比小世子更快。
若是常人,定要以为他恃宠而骄,又或是得寸进尺,明奕却十分享受他的坏脾气。
虞藻自小娇生惯养,脾气被养得骄纵,明奕既有意与他结伴,自然要在此基础上好好呵护着,不叫他受半分委屈。
退一万步而言,他的小脾气也不是谁都能受的。太学里外皆知他不爱同人交往,更不爱搭理人,寻常人想受他的小脾气,还受不着呢。
明奕越想越满足,他捉住虞藻的手腕,将虞藻的手心往脸上扇。
清脆的拍声,与他那颇为享受的病态神色,哪儿像挨打?更像在拿脸蹭虞藻的手心。
虞藻眉尖紧皱,纳闷地看了过去。
这明奕拿他的手扇脸也变罢了,怎还拿嘴唇蹭他的手心呢?
本不想打人的虞藻,被明奕的唇磨得有些烦躁。
他撇撇唇角:“差不多得了。”
偏偏明奕置若罔闻,跟蹭上瘾了似的,这让虞藻瞬间来了火,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扇过去一巴掌。
实打实的一耳光,可比方才的结实有力多了。
这一下把明奕整张脸打偏了过去,面颊浮现一个小小的红巴掌印。
他愣了片刻,喉结滑动一瞬,好一会儿,才从唇齿间憋出二字:“爽了。”又捏着虞藻的手往脸上扇,“再打一下。”
虞藻:“??”
他赶紧将手收回来,一脸晦气,“你有病啊。”
“我本来就有病。”明奕意有所指地摸了摸虞藻的唇,“小大夫,什么时候再帮我治治病?”
“你、你有病找太医,找我做什么?”虞藻瞪了明奕一眼。
一旁宫人知晓不该在这时插话,但事出紧急,他还是颤巍巍地出声:“太子殿下,三殿下正在御花园陪陛下散步。”
明奕“啊”了一声,有些烦躁。
这老三又在做什么?
圣上身体病弱,太医也说了需清净,可这老三总是上赶着凑,扮演父慈子孝的戏码。
弄得他也要在圣上面前多表现表现。
虞藻巴不得明奕赶紧走:“你去吧,我看见我的同袍了,我要和他们一同用午膳。”
明奕将虞藻拽了回来:“三日后的宫宴,你会来吧?”
虞藻迷茫:“什么宫宴?”
“你兄长没跟你说吗?”明奕故意逗虞藻,“莫非,他们要把小大夫一人留在府中。”
“我兄长恨不得将我揣进袖子里随身带着,才不会让我一个人呢。”虞藻才不听明奕骗,“哥哥他们必定会带我去的。”
虞藻一把甩开明奕的手,急匆匆朝膳堂的方向奔去。
明奕在原地切了切齿。
他还没说什么呢,虞藻便急成那样,这么急着帮裴家俩兄弟说话?
这还不是亲兄长呢,便护成这样。
明奕酸溜溜地想,他都挨了那么多巴掌,怎不看在这份儿上,多喊他几声哥哥?
……
膳堂。
虞藻刚入膳堂,四面八方的目光,如饿犬见着肉骨棒,纷纷明亮了起来。
他被看得莫名其妙,伸手摸摸脸蛋,低头瞧瞧行装。
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呀?
算了,不管了,吃饭要紧。
“殿下,这边”
一个穿着宝蓝锦服的男子撑桌而起,挥动双臂。
正是林观遇。
虞藻本想找个空位坐下,但见同袍朝他挥手,想必他们已提前占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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