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明凛发现了他的反叛之心,方才这句话是在暗示他?
虞藻心虚得都说不出来了。
可他这小胳膊小腿,实在抵不过明凛的力气,他还是被按了下来。
不过还好,他的屁股没有直接接触龙椅,而是坐在明凛的大腿上。
虞藻拍了拍小胸脯,还没舒缓几口气,明凛取来一块方方正正的玉。
手心忽的变重,他纳闷地瞧了瞧,大惊失色,这不是玉玺吗?
“别怕。”明凛见他面色大变,大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胯侧,轻哄着,“摔坏了不要紧。”
没等虞藻松懈下来,他又听见明凛漫不经心地问,“我们小藻,有没有想过当皇帝呢?”
小脑瓜似拨浪鼓一般摇着。
虞藻算是明白了,明凛定然已经察觉到他的不臣之心,接连不断的怪异行为,都是在试探他呢。
他可要好好伪装,不能叫明凛察觉。
只有这样,他才能护住北凉王府。
小小的肩膀,担起重大的责任。虞藻一本正经道:“舅舅,你切莫再胡言乱语,此事开不得玩笑。”
巴掌大的脸蛋,罕见地出现正色,明凛瞧着,觉得怪可爱的。
他伸手碰了碰虞藻的脸蛋,果然,软的。
明凛缩回手,大掌扣住虞藻的肩膀,面对面相望:“若舅舅没有开玩笑呢?”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
特别想要一个东西时,愿意不择手段,抢也要抢过来。可真当对方愿意给你了,不想要、不敢要。
虞藻生怕这是为他设下的陷阱,他正要展露一番滴水不漏的高情商回答,可他平日里不爱念书,关键时刻一句文绉绉的话都想不出来。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涨红着脸憋出一句:“可我、我名不正言不顺……”
明凛低低地笑了:“有何名不正言不顺?”
曲起的指骨,轻轻挑起虞藻的下巴,他俯身而来,“我对外宣称,你是我流落在外的子嗣,如此一来,你便是我唯一的子嗣,也是我的嫡长子。如此一来,便可堵住悠悠众口。”
虞藻:“??”
他一脸呆滞OoO。
先不论别的,就算古人比较早熟,但刚到而立之年的明凛,也没办法生出十八岁的他吧?
明凛却好似意识不到此事有多荒唐,继续往下道:“我将你立为太子,随后再以我身子病弱需要养病为由退位,让你即位。”
“我会处理好的一切的。”
虞藻彻底懵圈了。
经过今日一事,他被吓破了小胆,都打算放弃造反大业,收拾收拾细软回北凉了。
皇帝却给他一个如此大的惊喜。
也是惊吓。
虞藻寻思着这不对呀。
他还没开始计划造反呢,怎现下一步登天,直接被按上龙椅了?
这究竟是阴谋诡计,还是天上掉龙饼?
若是前者,明凛大可不必费这么一番功夫,完全是多此一举;可如果是后者,明凛又图什么呢?
为什么要将九五之尊的位置送给他?他根本不是明家人。
虞藻想不明白。
“可、可是……”
虞藻想说点什么,但小脑瓜晕头转向的,人又不太聪明,半天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六神无主之下,他抓住明凛的袖袍,仰起湿润无助的眼,轻轻唤了声,“舅舅……”
面颊传来冰凉如玉的触感,冷冽的药香拂来。
“怎么还喊舅舅?”明凛轻轻抚摸着虞藻的颊肉,拇指蹭过微微分开的唇瓣边缘,笑意自喉间溢出,“小藻,该喊父皇了。”
第158章 想谋朝篡位的小世子(三十八)
若是兄长在身边便好了。
虞藻下意识这么想。
如果两位兄长现在在他身边,他必然不会如此迷茫无措,想不明白,也给不出回答。
北凉王是大殷唯一的异姓王,异姓王本就是最遭帝王忌惮的存在。
按理来说,皇帝应当担心臣子功高盖主、怀有不臣之心,又怎可能主动将江山易主?
在某些方面,虞藻谨慎过头。
纵使再想完成顺利登基的任务,也不能在此刻暴露目的,他故作不解,睁着双水灵灵的眼:“若我登基,那你呢?”
退一万步而言,假设按照明凛所言,给虞藻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再将他立为储君,不日后即位。
那明凛呢?
明凛又该去哪儿?
若是常人听到明凛这番言论,要么被吓得屁滚尿流,要么赶忙磕头谢恩,总之不会像此刻的虞藻这般。
小世子倒是格外与众不同,反应也别出一格。
虽有慌乱,但也沉得住气。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关心他的去路。
看向虞藻的目光,再度心生怜爱。
明凛轻抚他的面颊:“太医说过,我必须好好修养,不能再过度操劳。若不然,恐无力回天。”
虞藻瞳孔放大。
前段时日,他一直听兄长说,皇帝病情加重、每日在榻上养病,可他见到皇帝之后,也不觉得皇帝病气多重。
明凛竟已病到这种程度吗?
因先帝荒淫无道、懈怠政事,年少登基的明凛处在极其艰难的处境。
外戚把持朝政,朝廷内外腐败严重,先帝留下来的一摊烂账,直到近几年才彻底根除。
这些年来,明凛每日批阅数万字的奏章,事必躬亲,每旦听朝,日昃忘倦。
他即位以来,的确做出了一番好成绩,整顿吏治,注重农桑,却也正因事事亲力亲为,导致积劳成疾。
太医院给出的建议是,让皇帝好好休息,绝不能过分疲劳,身子根骨已经伤到,只能靠后天慢慢调理。
可那么多政事,如何等得了?
明凛吩咐太医院开出药方,太医院开出的药方需经过百般审核,攻或补、温性或良性,都需要经过层层审核。
他们不敢添加药物剂量,只能依照过往医宗金鉴,开一些无功无过的药方。
如此一来一回,明凛的病情自然不见好转。
这也意味着,明凛没有跟虞藻开玩笑。
不是试探,而是真有这个打算。
被龙饼砸中的虞藻,面庞瞬间红润起来,他欣喜地翘起眼睫,又迅速压下。
他故作正经,语气矜持道:“可是我不会治理国家呀……”
虞藻谦逊地推辞了一下,一双水灵灵的乌黑眼珠,却期待又明亮地看向明凛。
“不会的话,可以学。”
明凛将虞藻拥入怀中,他们一同坐在龙椅上,身边是淡淡的龙涎香,混合他身上的中草药味。
他缓缓牵住虞藻的手,一起落在奏章上,“我看过你在太学的成绩,你画的一手好丹青,可见你的学习天赋不凡。”
提到虞藻的画,虞藻得意地翘起唇角,想骄傲地炫耀,却还是摆出一副谦虚的模样:“都是林博士教得好。”
他虽如此说,可微微伸过来的面庞,分明是等待夸奖的样子。
明凛不免产生微妙感。
他身居高位多年,旁人敬他畏他,孤家寡人的他,从未体会过这种类似被依赖的感觉。
很奇妙,也很独特。
明凛又禁不住想,怎会有人天生如此讨喜?
“林博士眼光挑剔,太学里所有学子都受过他的责罚,包括年幼时的我。他却对你的画赞不绝口,将你视作得意门生。”
明凛如虞藻所愿,说出赞美之词,“小藻这般擅长丹青,日后批阅奏章,自然也会得心应手。”
“慢慢学,总会学会的。”
明凛带着虞藻的手,一起握住一只毛笔,在奏章上缓缓写字。
虞藻瞧得认真、学得也认真,他又听见明凛在耳畔说,“再说了,你的两位义兄都是可造之材,有他们辅佐你,必然不会出岔子。”
明凛不愧是皇帝,极擅于攻心,说出来的一番言语,直戳虞藻的心窝子。
有兄长在,虞藻的确不用担心。
就算当皇帝很困难、要学的东西很多,但是他兄长厉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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