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伏之后水冷伤身,钟洺因着憋气厉害,在海底的时间比寻常人久得多,苏乙不懂别的,只知人常受冻肯定不是好事,姜汤驱寒气,多喝没坏处。
钟洺以前都是一个人下海,一个人回来,头发胡乱一擦,分拣一下捞上来的东西便去码头,哪像现在,还有现成的姜汤送到嘴边。
说实话他不爱喝这个,辣丝丝的,一口下去好像五脏六腑都被烧着了,可既是夫郎特地做的,给多少他都喝得下。
“咕嘟”几口,一碗姜汤见了底,钟洺皱起眉毛,辣得直吐舌头,“嘶”声不断。
“有没有水,我灌两口,这姜汤怎么比我以前喝得还辣?”
“这是老姜熬的,可不是辣,越辣寒气散得越快,是好事。”
苏乙给他端来一碗水,钟洺只觉得全数喝下去也没平复喉咙里的辣意,他咳了两嗓,片刻后,还真觉得后背、脚心都一齐发热了。
“你别说,还挺管用。”
布巾在头上揉搓着,把发丝搓得乱糟糟,他半点不在意,过了一会儿,从大张的布巾里露出半张脸来,对苏乙笑道:“今天我下去了两趟,逮着了好东西,你快去瞧瞧。”
钟洺说的好东西当然就是成桶的沙鳗,像面条似的盘在其中,看着像是一团水蛇。
钟涵拿了根树枝子轻轻往上戳,一会儿咧一下嘴,看起来又害怕又好奇。
“嫂嫂,它们怎么不动?”
“都死了,这种鳗鱼胆子小,离水容易吓死。”苏乙同他解释道。
他晃了晃桶,发现里面还真不少,多多用后腿站起来,扒在桶边看,时不时伸出爪子打鳗鱼一下。
“从哪里捕了这么多鳗鱼,平常撒网也轻易捉不到这么多。”
头顶一暗,苏乙仰头看去,果然是钟洺正站在他身后弯腰,汉子肩宽又高大,一下子把日头都遮去大半,水珠顺着下颌的线条滚落,啪地一下砸在他的鼻子上。
伴随着一声轻笑,钟洺伸出手替小哥儿一把抹掉,然后盘腿在旁边坐下,给他俩讲在海底遇见鳗鱼,又吓死好多的事。
“这回我也是长见识了,下次再遇见鳗鱼窝,我还这么干。”
苏乙和钟涵听得一愣一愣,他们都见过鳗鱼,除了撒网捞上来的,有时候赶海时滩涂的泥巴里也有,潮水把鳗鱼送上来,它们便凭借本能向下打洞,但从不知道鳗鱼在海中时是怎样生活。
“海底是有意思,比出海撒网有趣味。”
苏乙听罢,向往道:“我现在明白,为何你以前不乐意出海捕鱼。”
相比钟洺在海里的所见所闻,海面上的生活要无聊太多。
“那是以前,现在我要养家了。”
钟洺看向苏乙,“不过你能这般懂我的心思,我很高兴。”
“咳,小仔还在……”
在苏乙听来,钟洺说这等话已经很出格了,穷人家日日为生计奔波,有几个把肉麻话挂在嘴边上。
“嫂嫂,你叫我?”
戳腻了沙鳗的钟涵,转而去翻旁边另一个桶里有什么,听见自己的名字,他茫然抬头。
“没叫你,你继续玩。”
苏乙有些慌乱地回话,然后又听到钟洺在旁边小声地笑。
逗完夫郎,也该预备着往乡里走,钟涵吵着要一起,钟洺便松口让他跟着,多去乡里长长见识没坏处。
这回要带去卖的东西不多也不沉,没用扁担,钟洺单拿了一个背篓,放入两坛子虾酱帮苏乙背着,沙鳗直接连桶提在手里。
将军帽和几个螺贝留下吃,花蟹放在网兜里由苏乙拎着走。
多多见他们都要出去,也下船跟了一程,到半路遇见了钟三叔家的大花和二花,三只猫凑在一起打成一片,钟涵出声让它别再跟着,多多像是听懂了,很快与大花二花你追我赶地跑远了。
清浦乡的码头一向人多,守在口子上收市金的小吏还在,钟洺面不改色地交了五文钱。
小吏看看他,又看一眼苏乙,冲后者抬了抬下巴,“你的呢?”
他认得苏乙,这小哥儿常来圩集卖虾酱,生意还不错。
“我俩是一家的,这是我夫郎。”
钟洺当然没走,他同小吏解释。
小吏一哽,不信道:“这才几日,上回他来还照旧交了铜子。”
“官爷明鉴,我俩正是两日前摆酒成的亲,随便一个白水澳的人都知晓。”
话音落下,队伍里真有认识的人附和。
“正是嘞,官爷,他俩现今是一家子!”
小吏仍不肯作罢,上下打量苏乙几眼,冷不丁道:“你叫他一声我听听。”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无礼,钟洺拧起眉毛,作势预备开口,手上忽而一凉,低头看去,是苏乙捏了一下他的手,轻轻摇头。
小吏再小,在水上人眼里也称得上一句“官爷”,这要求也不算出格,他不想钟洺因为自己与对方起冲突。
“官爷,这确是我相公不假。”
他清了清嗓,清晰地说道。
“那这小娃娃?”
“是我小叔子,我相公的小弟。”
小吏撇撇嘴,总算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低头看着手里的册子,举起手用力朝后摆。
“赶紧走,下一个!”
过了这关,钟洺分出一只手护着苏乙后背往前走,苏乙则一手提螃蟹,一手牵钟涵。
期间途径两个已交了市金,正在忙活摆摊的汉子,其中一个道:“你听见风声没,听说乡里的市金当真要涨了。”
苏乙侧过头去,默默竖起耳朵。
第37章 管钱
说话的两个汉子带来一网鲳鱼, 一大桶虾蛄,哗啦啦倒进盆里,鲳鱼色泽银亮, 虾蛄还是活的,在桶里不断弹跳。
这块人多, 走得也慢,苏乙攥着小涵哥儿的手假装看鱼获, 听他们继续说道:“哪里来的风声, 真的假的?”
开头那汉子道:“我阿伯前两日去货栈卖干货, 听那头的伙计正聊呢,货栈消息最是灵通,怕是不假。”
一个虾蛄蹦出桶外, 问话的汉子捡起来丢回原处,不忿道:“五文钱也不少了, 竟还要涨?”
他说到这里, 瞅一眼远处摆摊卖菜的村户人,努嘴道;“你说那些人涨不涨?别是单冲咱们来的。”
“谁知道,真要涨了咱们只能捏着鼻子认咯,还能如何。”
汉子说罢, 摊子前已来了问价的客。
两人止了话头,赶忙招呼叫卖起来。
苏乙听得面露愁容。
“咱们快走两步,有个树底下的位子人多还不晒得慌,去晚了怕是要被占了。”
钟洺注意到苏乙走神, 他提醒一句, 轻轻推着夫郎的后背往前带了一下。
三人紧赶慢赶到了钟洺说的老地方,庆幸的是还没人来,空出的地方虽不大, 但也够用。
亏得他们现在是一家子人,若是两家子,一个汉子和哥儿挨着摆摊,中间总要隔出一段距离,那样此处就显得拥挤了。
“大哥,这块石头还在。”
钟涵认得他坐了几回的大石头,走过去弯腰想搬起来,但试了试根本搬不动。
钟洺笑道:“你先坐在那,一会儿我给你搬。”
钟涵闻言,伸手摸了摸石头表面,而后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小帕子,放在上面铺平了后才坐上去。
“半大小仔,还挺讲究。”
钟洺笑他一句,转身和苏乙一同张罗摊子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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