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美貌服人(4)
这万宗盛会,不仅关乎各个宗门的脸面,还牵扯到这三十三年的修真界的资源分配。
故而不仅这一院两宗四城八派会参加,更有如星子般繁多的小门派,例如这上衍宗。
江一楼将“万宗盛会”这四个字从口中慢慢咀嚼而过。
尾音落下之时,身形一晃,出现在了王杉的面前。
王杉见到来人,身体一抖,没骨气地想要求饶,可又怕再被江一楼打落几颗牙齿,只能哆哆嗦嗦地听候吩咐。
江一楼问道:“此次万宗盛会,清霄宗是否参加?”
王杉点头,声音发颤:“自然……”
“领队人是谁?”江一楼的声音越发的冷。
“领队人……”王杉绞尽脑汁地回想,“好像是新一任首席弟子,天下第一美人……”
“白清夜。”
白清夜。
在王杉说出这个名字之时,江一楼已在心中默念。
白清夜。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面了。
江一楼垂下了眼睑,掩去了眸中刺骨的寒意。
“我、我可以走了吗?”王杉见识过了江一楼的手段,不敢擅自离去,只能放低了身段询问道。
江一楼回过了神,粲然一笑:“当然可以。”
王杉心头一松,拱手道:“那我……”
话刚出口,就听见耳边响起了江一楼轻快的声音:“你又说了两句废话。”
加上刚才的,那就是四句。
他最厌恶这种乱嚼舌根的人了。
又是四枚牙齿落地。
王杉倒在地上,蜷缩得像虾米似的,但就算他疼得面色发白,也紧紧咬着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那青紫高肿的脸上,再也看不见一丝倨傲之色。
江一楼慢慢地走回了院落。
再踏入其中之时,心境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
他看着正在联系炼体术的萧潜,还夸奖了一句:“不错。”
萧潜见江一楼回来了,立即停下了动作,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犹豫地说道:“刚才他所说的应该不是真的……”
他师兄虽仗着一副好皮相在外面招蜂引蝶,但也知道提前破身对修炼一途有碍,不可能随意就被人……
萧潜生怕这人在意,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说好。
江一楼并没有将这点事放在心上,见萧潜一副担心焦急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说道:“野狗狂吠而已,我岂会在意?”
萧潜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提起另外一件事:“你要去万宗盛会吗?”
江一楼道:“自然。”
不参加,怎么能再见一面他的好、师、弟。
“可是……”萧潜抿了抿唇角,“我们不能参加。”
江一楼挑眉:“为何?”
“万宗盛会对于参加的宗门,有最低要求。”
万宗盛会,自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的。
首先,要有百年的建派历史;然后,宗门中必须要有凝心期以上修士一名;最后,每个宗门必须要有两人或以上参加万宗盛会,而这两人必须要是筑基期以上。
江一楼问:“哪项不符?”
萧潜竖起一根手指,说:“首先,我们宗门没有宗主。”
“然后,我们没有凝心期修士。”
“最后,我还是个没有引气入体的凡人。”
江一楼抱着肩膀,陷入了沉默。
萧潜以为江一楼放弃了,于是又开始练起了炼体七式。
他的资质不凡,炼体七式已经到了第三式,只是不知为何,这第四式做起来总有些不连贯的感觉。
他正在掰动手臂,努力按照图纸上的人体做着动作,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宗主我来当。”江一楼说,“凝心期我来破。”
他的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
“而你……”江一楼看向了萧潜,“你负责在一个月内到达筑基期。”
萧潜一怔,一下没保持好平衡,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他连疼痛都感知不到,只愣愣地指着自己:“我?”
“不行?”江一楼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那就……”
萧潜对上了江一楼的双眸。
他的眼睛很好看,如墨色夜空中点缀着的璀璨星子,这般直直对视着,让萧潜一怔。
接着萧潜听见自己说:“行的。”
话音落地。
萧潜回过了神,声音坚定了起来,重复道:“我行的。”
世人皆让他平庸,可他不甘。
总有一日,潜龙可遨游九天。
第4章 鱼目混珠
乾元大陆幅员辽阔。
东边是无穷无尽的无尽海,西侧是漫天黄沙组成的上古荒漠,其间点缀着各种秘境。
有许多地方,常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踏足。
清霄宗与天衡宗南北之隔,相距十万八千里,就算是修士都难以跨越如此距离。
人力所不能及,唯有可逐日追月的灵舟可抵达。
灵舟浮于空中,以风为力,以云为伴,搭载着数位清霄宗的弟子,朝着天衡宗的方向而去。
就算如此,也要在路上花费一个月的时间。
清霄宗的弟子或闭关打坐或饮茶谈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以打发这闲暇时间。
只有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坐在甲板上,望着随风聚散的轻絮。
那人身着素白锦衣,身披一件白狐绒披风,眉眼精致得不似凡人。璀璨的日光从云间流淌而下,印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犹如不染尘埃的谪仙。
没有人敢惊扰他。
就算是从旁路过,也是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脚步,生怕打扰了这人间难得的美景。
“不知你没有听说过一个词。”
可总有人是例外。
周燕晴站在了白清夜的身后,打破了甲板上的宁静:“那个词叫做——画虎不成反类犬。”
白清夜侧身看向了周燕晴:“还请周师妹指教。”
周燕晴似笑非笑:“江师兄最爱穿白衣,尤其爱白狐绒披风。江师兄好饮酒,最喜九天坠清露。”
“而你穿白衣,披白狐绒披风,饮九天坠清露,你在学江师兄,可你永远成不了江师兄。”
周燕晴讥诮:“你还想要用江师兄的重月剑,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白清夜的面色一沉,但又很快被掩饰了过去。
他垂下了浓黑如鸦色的睫毛,遮住了眼间的冷色,缓缓道:“我何必学江一楼?他谋害同门、堕入魔道,最后跃下悬崖,尸骨无存……”
“我为何要学他?还请周师妹指教。”
周燕晴紧紧地攥起了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白清夜,你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
白清夜起身,面不改色:“我身为清霄宗首席弟子,自然知道该做什么,这一点,还不必周师妹赐教。”
他整理好衣物,抬脚从周燕晴身边走过,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微笑道:“只是江一楼早已被宗门除名,不好再称‘师兄’,还望周师妹不要再犯,不然……”
“宗门戒律可不是个摆设。”
周燕晴死死盯着白清夜的背影:“当年江师兄如何对你……”
江一楼是清霄宗的首席弟子,底下不少师弟师妹。白清夜天资普通,比不上下面的师弟师妹,暗地里不免有人不服,因为这个,江一楼就对白清夜照顾一些。
“你在炼气期待了五年,迟迟不能突破,还是江师兄去了秘境,千辛万苦为你取来了灵药,助你突破……”
“够了。”白清夜打断了周燕晴的话,精致的面容上遍布寒霜,他顿了一下,冷声道,“清霄宗没有江师兄,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周燕晴松开了手,咬牙道:“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不会。”
白清夜淡漠地垂下了眸子,无论周燕晴再说什么,都没有让他停下脚步。
-
上衍宗的院落荒废已久。
里面杂草丛生,树枝横生,几乎下不去脚。
萧潜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用镰刀在其中开了一条路,这路的尽头竖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
江一楼站在石碑面前,仰头看去,竟一时间望不到尽头。
萧潜上前,将覆在石碑上的爬山虎等物除去,露出光秃秃的表面。
他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指了指石碑:“就是这儿了。”
现在江一楼才看清楚石碑上到底有什么玄机。
上面用瘦金体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江一楼上前一步,发现这些都是上衍宗宗主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六任宗主,徐清河
……
第一百二十八任宗主,周思危
……
第一百三十一任宗主,沈踏岚
……
一直到一百四十一任宗主为止。
“只要将姓名刻上,就能成为上衍宗宗主。”
萧潜站在一旁:“上一任宗主——也就是我们师父——都没能将自己的名字刻上去。”
也就是说,要凝心期以上的修为才行。
江一楼将指腹按了上去,接触到的是冰凉的表面,就与一般石头无异。
可当他想要在上面留下印记的时候,就感受到其中一股由无数剑意组成的排斥力。
“咳……”
江一楼面色一白,咳出了一口鲜血。
无数流光从字体上闪过,随后剑气从石中迸发而出,大概是考虑到前来刻字的都是后辈,其中剑气柔和,并无杀意。
只是江一楼此时的身体太弱了,还是伤到了肺腑。
萧潜在一旁,有些紧张,生怕这位能教他修炼的师兄交待在这里:“要不算了……”
江一楼摇了摇头。
他伸手触碰上石壁,再次施力。
原本黯淡下去的姓名又一一亮起,各种或柔和或锐利的剑意再次出现,将江一楼的手弹开。
江一楼退后了两步,才站稳。
萧潜伸手去扶他:“没事吧?”
“没事……”江一楼话还没说完,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师兄,要不算了。”萧潜再次劝道。
江一楼抬手拭去嘴角的殷红:“没事,我有把握。”
等到身体缓过来后,他又走到了石壁前,将沾着鲜血的手指按了上去。
这块石碑里面全是历代上衍宗宗主的剑意,在上面刻字,不能靠蛮力,只能靠剑意。
江一楼垂下了眼睑,看着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
他换了一具身体,修为具散,可剑意仍在。
他的剑意为月光。
但此时日光融融落下,亦可借势,只是不如月光罢了。
江一楼的指尖吞吐着剑气,一笔一画,一边吐血,一边缓慢地在石壁上留下了他的名字。
第一百四十二任宗主,江一楼。
笔落,字成。
流光从眼前闪过,江一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他睁眼,发现身处在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他抬头看向了四周。
烛火摇曳,青烟萦绕,柔和的光芒照亮一方空间。
江一楼的右侧墙壁上摆满了牌位,层层垒高直达天渊,左侧则是摆放着一幅幅画轴,画中皆是出尘如仙的人像。
他看向了最近的一幅画像,上面画着一位身着青衣的俊朗男子,腰间挂着一把剑刃,剑未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