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的话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唐湉勉强打起精神,“陛下来过了?他没说什么吧?”
“没有。”宝钿轻声回道,“陛下昨日在您塌前待了很久,快天黑了才回去呢。”
唐湉有些欣慰:“陛下是个好孩子。”
因着还在病中,唐湉头很疼,他闭着眼睛靠在床头,满脑子想的却全是秦曜的事。那场梦他还清晰地记得,甚至秦曜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神情都仿佛历历在目。
易地而处,他完全能理解秦曜对唐祺的滔天恨意,说把他碎尸万段都不为过,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和秦曜和平共处。
就像昨夜他说的那样,迟早有一天,他会下手杀他。
唐湉深深叹息,想着原主做的那些孽事,升不起一点对他的同情,甚至非常希望秦曜将来能强大起来,回头就找唐祺报仇。
当然了,那时候他肯定已经回了家。
唐湉拒绝去想回不去的可能,老老实实在家养病,严格遵守医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这么好好地休息了三天,身体总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可他还没好全乎,小皇帝那边又出事了。
听了金钗来报说“陛下染了疫病”时,唐湉只觉晴天霹雳浑身僵硬,那一瞬间脑子都没办法思考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赶往昭羽宫的路上,不顾白简和宝钿金钗一路跟在身后竭力阻拦,拼命制止他送死的行为。
事实上唐湉根本不想听他们说话,他满脑子都是小皇帝染了疫病的话,着急的还差点从台阶上踩滑摔下去。
大中午的好天气,昭羽宫殿门却紧闭着,唐湉大步上前,抬手在门上使劲拍打,“开门!”
过了很久很久门才从里面打开,唐湉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和秦曜正面对上了,他一时无语,呆了片刻。
虽然那晚的事情两人都还记得,可眼下也不是他说这些事的时候,唐湉急于知道小皇帝的事,声音带着些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慌乱,忐忑的问:“华……陛下如何了?”
秦曜摇着头眉眼低垂,面上一片疲惫,看出来这两天没有休息好,低声道:“不好。”
唐湉听说不好,急得要往里走,“你先让我进去看看!”
秦曜没有让开,固执的把他拦在门外,平静的又问:“王爷因何而来?”
“当然是看华陵!”唐湉看他还跟自己作对,没忍住喷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叽叽歪歪!”
“我们的仇以后再说!我要去看华陵!”
秦曜目光深沉在他那张仍带病容的憔悴面庞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闪身给他留了空隙。
唐湉于是抬脚就往里走,昭羽宫这会儿一个太监宫女都看不到了。金钗解释道,自打传出陛下染上疫病的事,那些宫人们便纷纷找了各种由头调去别的宫里,生怕自己被传染。而又因为摄政王尚在病中无人主理宫中事宜,所以昭羽宫的人行事越发不像话,能跑的都跑了。
唐湉一路小跑奔进内殿,绕过屋内的屏风往里走,终于在龙床上看到了闭着眼睛的小皇帝。
殿内熏着艾草,唐湉一张嘴被呛了几口,捂着鼻子往前又走了几步,轻声唤道:“华陵?”
龙床上本来正睡着的小皇帝勉强睁开眼,转过头来,眼神虚晃费劲的盯着来人看了许久,待认清后低低的应了一句。
“皇叔……”
接着,他的头又软软的垂了下去没了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二十三
二十三
唐湉现下根本没有心思去追究,为什么已经封城了还能把瘟疫传到宫里这件事,用脚想想都知道这事诡异,皇城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可是瘟疫却这么精准的找上小皇帝,说不是人为的都没人信。
“还未肯定就是疫病。”
秦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唐湉转头去看,存了一丝希望的问道:“没确诊?”
“太医说只是病症相似。”秦曜回他,可是眼神却根本不在他身上,又道:“王爷看看便回吧,小心染病。”
唐湉本以为他这话是讥讽自己胆小怕死,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秦曜神色从容平静,显然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沉吟片刻,扭头又去看床上的小皇帝,他面色蜡黄双眼无神,小小的身体缩在被子里,看上去状况很糟糕。
唐湉坚定地摇头不肯挪步,“我不走。”
说罢,他从宝钿手中接过干净的纱布掩住口鼻,自顾自的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小皇帝都病成这样了,他要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离开,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他心里,小皇帝也算是他半个学生,他应该保护他。
“既然还没确诊,就不一定是真的。”唐湉慢慢地冷静下来,也不知是安慰秦曜,还是说给自己听:“也许陛下只是普通风寒,先不着急。”
虽然唐湉医学知识不是很专业,可是从业多年也有很多照顾生病小朋友的经验,自认护理起来并不比御医们差。
他看了一眼什么措施都没有的秦曜,认真叮嘱他:“但不管是不是疫病,秦侍卫都该注意自己的安危,蒙了面罩再来说话。”
“纵然你身子健朗,也扛不住病毒传染。”
秦曜一愣,大约是没料到自己也能被数落一句,半晌没回神。
没等他的答话,唐湉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了。他让宝钿把太医院所有还留守在宫中的人都带来,要他们尽全力救治小皇帝,期间无论需要什么珍惜的药物他都会负责去找,如果太医们不起作用,那就满城张贴皇榜,重金急求能治病的大夫。
小皇帝的宫殿内没了人做事,他又让金钗紧急抽调人手过来,而且只要那些嘴严麻利的老人,接下来就是把昭羽宫围起来隔离封闭,所有宫殿都开始熏艾消毒,虽然艾草的效果肯定比不了酒精,可也总比没有强。
做完这些,他也没有再离开昭羽宫,而是在偏殿住了下来,方便就近照顾。
当初洪谦去息州支援带走了一部分太医院的精锐,现在余下的其他人都被集中到了昭羽宫,唐湉连夜把太医们找来,仔细盘问小皇帝到底是不是疫病。
太医们大多年纪都很大,又早听闻摄政王的恶名,一群老头哆哆嗦嗦的靠在一处,含含糊糊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或许”“应该”这样根本不准确的词。
唐湉也不想吓唬老人家,扶额摆手直叹气,“算了算了,你们看着抓药吧,缺什么就跟宝钿说,她会想法子弄。”
等老太医们一窝蜂离开,唐湉重又坐回床边,拿着湿帕子给还在昏迷中的小皇帝物理降温,其实这些事宝钿金钗也能做,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做的更好,没有假手他人。
秦曜端了盆水来,弯腰拧了湿巾递给他,两人配合倒也算默契。
现场的气氛很怪异,两个仇人本相见本该剑拔弩张,此刻却为了小皇帝心平气和的握手言和,一起照顾小皇帝。
秦曜把湿巾递过去后便环胸站到一边,他只知习武操练,从不会照顾孩子,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活。看着唐湉解开小皇帝的里衣,拿着冷帕子在他四肢腋窝手心后颈到处擦拭,轻车熟路炉火纯青,显然没少干这种事。
他好奇的看了很久,默默地比较了下,这等细活实在不适合自己。
过了一会儿,宝钿端着太医院开出来的药过来:“王爷,药好了。”
“拿来吧。”唐湉放下湿帕头也不抬。
宝钿看他面色不好,心疼的说:“王爷,您也是大病初愈,不宜过度操劳,这些事还是奴婢来吧。”
“唐湉摇头,看着宝钿轻声道:“你离得远些,注意安全。”
宝钿只得后退一步,秦曜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药碗递给唐湉,然后把小皇帝从床上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好让唐湉把药喂进去。
光是隔着纱布闻着这冲鼻的味道就知道药有多苦,唐湉一边嫌弃一边拿着勺子,小心的把黑乎乎的药汁一点点的喂到小皇帝的嘴里,昏迷中的人牙关紧,有些药汁来不及吞咽顺着嘴角滑下来,唐湉还细心地用帕子一一擦净,一碗药能喝进一半就算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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