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二十五
二十五
等走得远了, 唐湉站在寝殿门外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些才重新进门,小皇帝此时还在沉睡中。
从他返回后,秦曜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唐湉情绪上的变化, 默默回头看了他一眼。
唐湉兀自沉着脸, 脑子里全是刚才和谢眠山的对话,一想起谢眠山就是导致小皇帝重病的元凶, 心头的怒火仍然消散不去。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这种阴险毒辣伤害孩子的做法都不能被容忍,尤其谢眠山还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着这些话,果然跟原主是一丘之貉,两人都是王八蛋!
越想越气,唐湉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 宛若一只马上就要气到爆炸的河豚, 恨不得现在就把谢眠山拖过来打个半死。
一旁的秦曜默默地看他在桌边转了一圈又一圈,脚步一步比一步塌得重, 气得不轻的样子,大约也能明白谢眠山说了什么。
谢眠山此人城府极深, 只怕不在唐祺之下,从前两人或可还能制衡, 可……
秦曜抿了抿唇, 替小皇帝把被子掖好。
而唐湉现在只能祈祷褚华陵自身免疫力足够强,没有被感染的太严重, 但愿他运气好, 能躲过这一劫。
想到这里,他又把白简找了过来, 让他立刻把皇宫内所有的宫殿全部封锁隔离, 谁都不许出门, 注意熏艾,除了送饭的人,各宫的人不得随意流窜,尤其是几位皇子公主那里,必须时刻留意着情况,决不能让疫情扩散开来,一旦出现宫人发热咳嗽的症状,即刻带出去集中看管护理。
等白简出了门,唐湉把宝钿也叫了过来,宝钿比金钗心细,于是他让宝钿监督六宫一司统一调配各宫物资,缺了什么想办法补上。不许那些管理内务的人私自懈怠,保证公平公正。就算现在情况危急,也不能人心惶惶,各人该干嘛干嘛,不许私下里散布未经证实的流言,一旦发现,宫规处置。
宝钿做事向来让人放心,她保证一定会办得妥帖,干净利落的去了。
等到他能想到的事情都布置完,唐湉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虽然现在补救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可总算比什么都不做强。
秦曜一言不发的看他先后叫了几个人进来又出去,缓缓地垂下眼睑。
傍晚时分,小皇帝又醒了一次。
可他的体温还是居高不下,而且貌似比昨天还要高,唐湉凭着经验初步估计起码在四十度以上,孩子长时间这么高烧很危险,可是王御医开的药根本灌不进去,他只能采用最古老的方式,用布巾沾了冷水不停地在他额头腋下手心擦拭,物理降温。
小皇帝不知是不是人已经被持续的高温烧傻了,尽管醒了,眼睛却还是无神空洞,盯着顶上明黄床幔一直发呆,好半晌才动了动嘴巴,呢喃着说了一句。
“嬷嬷……”
唐湉刚把擦拭完身体的湿布巾丢进水,回身就听到他的声音,惊喜的连忙走了回来弯腰凑近细听,“陛下,怎么了?”
小皇帝这会儿可能听不到人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喊着嬷嬷,一只小手无力的在空中乱抓,唐湉连忙握住他的手。明明体温高到烫人,可小皇帝的手心却湿冷冰凉,唐湉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他,想尽可能的给他暖一暖。
过了一会儿,小皇帝貌似清醒了些,他努力的睁大眼睛,看清眼前人后神情恍惚了片刻,突然轻声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许是人已经没有了精气神,他甚至都忘了用“朕”来自称,唐湉心头一痛,才五岁的孩子,懂个什么死不死的,忙斩钉截铁的说:“你会好起来的。”
小皇帝咳了一口血出来,愣愣的说:“我刚才……梦到嬷嬷了。”
“她说,她是来接我走的……”
唐湉心乱如麻,低声哄他:“别听她乱说,她哄你玩的,你可不能跟她走。”
“陛下一定会慢慢好起来,会一直活着,然后慢慢长大。”
唐湉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信心,因为他的情况的确很糟,谁都不能保证他明天还能不能睁开眼,但他必须这么说,一旦没了求生意识,天王老子也拉不回来。
小皇帝的目光在唐湉脸上努力聚焦,试图看清他的表情,他想开口说什么,可动了一下嘴角就干裂开流出一丝血,唐湉赶紧用湿布巾轻轻按去血渍。
“皇叔……你能不能,再唤一次我的名字?”
小皇帝似乎是放弃了抵抗,他伸手拉住唐湉的衣袖,眼底流露出无边渴望,哀求道:“可以吗?”
“唤我的名字……”
唐湉怎么会拒绝他,顺从的轻声道:“华陵。”
褚华陵的眼睛忽然睁大,原本空洞的大眼睛里有了些神采,他又咳了一阵,软软的说:“能……能不能,再叫一次?”
“当然可以。”唐湉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亲切些,微笑着说:“华陵喜欢的话,我可以一直这么叫你。”
“我们华陵是最棒的小孩,什么都不怕。”
小皇帝听了他温柔的话后,眼睛湿润起来,他死死地抓着唐湉的手喘着粗气,可是表情却很开心。
看着他,唐湉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华陵。
他还记得华陵那会刚入园的时候,也是这么怯生生的,因为在原生家庭得不到正常的父母关爱,所以格外珍惜别人给予的善意,特别喜欢粘着他。
他也很喜欢让自己喊他的名字,因为他说,糖糖老师叫小朋友们的名字时特别温柔,就好像妈妈一样。
虽然唐湉一直觉得华陵是因为太缺爱了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好好一男的,怎么着也和“妈妈”这个词扯不上关系。
不知是不是真的巧合,两个世界的华陵都是身世可怜的孩子,名字一样长得也一样,也许冥冥中,他们真的是一个人。
唐湉轻轻拍着褚华陵的胸口哄他睡觉,而褚华陵的小手仍然仅仅攥着他,那双大大的黑眼睛始死死地瞧着唐湉,像是想把他牢牢地刻在脑子里,永远也不忘记。
病中的人精神很虚弱,何况褚华陵还只是个五岁的小孩,短暂的清醒后就再次昏睡了过去。
就这么干熬了三天,秦曜和唐湉两人寸步不离的照顾着,竟也培养出了某些默契,而他俩的和平气氛让唐湉差点忘了他们真实的关系。
也许是上天可怜,高烧了五天的小皇帝终于在第六天的凌晨退烧了。
至此,唐湉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胸腔,赶紧宣了王御医过来再看。
这波的确不是疫病,也的确是褚华陵运气好极了,所以才能从鬼门关逃出来,接下来只要慢慢静养着就好了。
终于得了准确的答复,唐湉的心情立刻放晴,多日来的阴霾也烟消云散。
不管是他还是秦曜都有些操劳过度,等小皇帝度过了危险期,唐湉就终于觉得身体吃不消,回了昭羽宫的偏殿倒头就在塌上睡着了,连床都没来得及上。
他睡得深沉,就没听见门被人从外头轻轻打开的声音。
来人悄无声息的走到塌前,面无表情的盯着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唐湉许久,那双过于明亮的黑眸中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
他似是被什么蛊惑了般又往前走了几步,弯腰缓缓地伸出手靠近,掌心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因为身体虚弱,唐湉这具身体的体温比之常人要低上一些,尽管是夏天,可掌心传来的温度还是微凉,而他的手已经完全握住了唐湉的脖子。
这时候只要他聚拢五指,再这么轻轻一扭,唐湉纤细的脖子就会立刻断裂,而他的仇人永远不会再有机会第二次睁开眼睛。
秦曜是这么想的,也的确这么做了。
随着手上的力气逐渐增大,唐湉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氧气的缺失,就像条上了岸求生的鱼儿般扭动着躯干,意图争取更多空气进来。
可即便这么痛苦他都没能从梦中醒来,或许他只是以为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连日来的劳累让他的精神疲惫到了极点,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秦曜亲眼看着手下的青年挣扎渐渐变弱,眼底迸发出的恨意却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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