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把祁韵接到台州去,两人倒是可以天天见面,但是台州到处都是乔鹤年的人,不消一两日,祁韵就会被发现。
要是乔鹤年发现这一切,发现祁韵失忆、发现祁韵把自己认成了夫君,乔鹤年不知道会发多大的脾气,不知道又得罚得祁韵多凄惨。
乔松年叹了一口气。
这会儿他才觉得自己骗祁韵是多么可恶,若以后祁韵恢复记忆,大概会觉得这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可是,如果重来一遍,他大概还是会骗他这一回。
乔松年心情复杂,道:“要是有空,我尽量回来多待几日。好了,韵儿,我走了。”
说着,他就站起身。刚刚还在发脾气祁韵一听他要走,登时转过身:“这就走了?”
乔松年:“时候不早了。云县去宜州没有水路可走,我一路骑马,得三四个时辰才到宜州城,现在出发,到家也天黑了。”
祁韵十分不舍,蹙着眉头:“不能明日再走么?”
乔松年又
刮了刮他的鼻尖:“到了明日,你又要说后日再走。如此拖下去,哪天才能走?”
他掏出钱袋,从里头拿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祁韵手里:“你拿着花用。应该够用到下次我回来。”
祁韵道:“在远波县你给我的二百两还没用完呢。我一个人在这里,花不了多少钱。”
他要把银票再还给乔松年,乔松年却说:“拿着罢。我不在家,万一有事,说不准的。”
祁韵瞅了他一会儿,把银票收了回来,塞进自己的小荷包里。
“那你出门在外,要当心。”他说。
乔松年点点头,披上披风,将桌上油纸包好的烙饼和灌满的水袋拎起来,便往外走。
祁韵连忙跟着他走,边走边问:“你真的不带别的什么行李么?要不要多穿一件衣裳?”
“不用。我出门一向带的少。”乔松年走到后院马棚,他一路骑过来的那匹马正养在马棚里,休息了这么几日,马儿的皮毛都养得油光水滑,精神十足。
他把马儿的缰绳解开,牵出马棚,从侧门出去,翻身上马。
“好了,韵儿,回去罢。”他转向立在侧门口送他的祁韵,“照顾好自己。”
祁韵幽怨地瞅着他,像是有话要说,但半晌也不作声。
乔松年叹一口气,只道:“走了。”
他轻轻一夹马腹,催动马儿往前跑,祁韵立刻急了,眼眶也倏然红了,快步追下石阶:“松年!”
乔松年连忙勒住缰绳,往回看。
祁韵在他后面追,拎着裙摆跑得飞快,把周婆婆吓得大喊:“夫人,慢点!”
祁韵呼哧呼哧喘着白气,追上乔松年。
“我、我跟你一起出去做生意罢。”他带着哭腔,“你不在云县,我也不想在云县了。”
第130章 离别2
乔松年一愣, 眼中带了温柔和无奈,笑道:“快回去罢。”
祁韵急道:“我是说真的,我们一起出去做生意。”
乔松年望着他, 那眼神像是十分不舍,但又万般无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韵儿, 你好好待在这里,我们才能长久。”
祁韵愣住了,刚想再说话, 乔松年却不忍再听,一夹马腹, 马儿载着他跑了出去。
祁韵没料到他就这样走了,急得大喊:“松年!”
乔松年眉头一皱,咬紧后槽牙忍住回头的冲动,骑着马飞快冲出了巷口。
祁韵眼睁睁看着他骑着马消失在巷子口, 徒劳地追了几步,最后只能颓然停下。
周婆婆追上来,扶住他:“夫人,别太难过了。这做生意的人嘛,就是这样,要常在外面跑, 生意才做得开。”
祁韵眼眶通红, 盯着巷子口,泪光盈盈,好半天, 才被周婆婆哄着扶回了家。
乔鹤年这一次醒来,是在回宜州的商船上。
运河新年开航, 往来的商船多得不得了,他躺在微微摇晃的床板上,能听见窗外繁忙的呼喝声和哗啦啦的水声。
他静静盯着厢房顶上的木板,好一会儿,才翻身坐起来,一阵眩晕立时涌上眉心。
身旁的阿影立刻起身:“大少爷,您醒了。咱们快到宜州了。”
乔鹤年揉了揉眉心,道:“我怎么在这儿?”
阿影一愣,道:“那时咱们一块儿沿着运河,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找少夫人,突然您就说要出门,让属下接着找,您骑着马就走了,直到昨夜才又同属下会合。”
乔鹤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走了几天?”
阿影算了算:“初四晚上走的,今日已是初十。”
六天。
而这六天里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没有一点印象。
这同小年那阵子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昏迷,昏迷中却又能跑出去做别的事?
乔鹤年甩甩脑袋,而后才问:“有没有发现少夫人的踪迹?”
阿影道:“没有。但是运河一开河,属下又吩咐沿河问了一圈,没有坏消息。”
人溺水身亡后,没个几天,尸体就会被泡得肿胀,开始腐烂充气。如果没有被水底的水草绊住,就会浮上水面,一直被冲到下游去。
而运河不同于天然河流,乃是人工挖出来的,水底不会有大量水草,绊不住尸身。如果现在还没有发现尸体,那么有五六成可能,祁韵是溺水后幸运地被人救起了。
可是,如果他没事,为什么迟迟不出现?
自己这样一个村一个村、一个县一个县地找,都没能把他找出来,显然他是有意藏起来的。
乔鹤年回想起那日在船上,自己一时情急去抢账册,害得祁韵差点被刺客击中,便叹了一口气。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况且,那时那两本账册的确十分重要,阿韵应当也能理解他、原谅他的罢?
他揉了揉眉心,问:“那个叫阿福的小厮,如何了?”
阿影道:“救活了,只是还很虚弱,起不来身。老爷夫人担心他把这事传出去闹得人心惶惶,所以一直将他放在主家照看。”
乔鹤年自然知道父母的想法。
他的宅子里,管事婆婆是祁韵娘家来的赵婆婆,一旦从阿福口中得知当时的情形,知道祁韵是因为自己才下落不明的,肯定会把这事偷偷传给云县祁家。
祁家丢了宝贝小儿子,一定会来讨公道,要求和离、赔钱。
赔钱倒好说,可是这和离……万一日后又找回祁韵了,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乔鹤年再次揉了揉眉心,重重叹了一口气。
商船靠了岸,他带着阿影等一行人下了船,码头上何叔早就带着人等着了。
“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何叔赶紧迎上来,“老奴在宜州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哎呦,总算把您盼回来了。”
乔鹤年拎着袍子穿过码头上泥泞的小路往前走:“近来铺子里有什么事?”
何叔:“就是小年时乱了一会儿,后来您回家报平安了,就没事了,现在一切都好,只是老奴听说您年后不去台州了?”
乔鹤年听到“回家报平安”,身子一震,随即转头看了阿影一眼。
阿影神情一凛,低头默不作声。
可乔鹤年没有开口问他,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阿影心中一沉。
他陪着大少爷一块儿长大,熟悉大少爷的个性 他愿意开口问的时候,就是还相信你、给你机会。
当他不再问的时候,就意味着他打算自己去找答案,弄清事情后,再把这些说谎骗他的人处置掉。
阿影不由脚步一顿,落在了后头。
乔鹤年登上了马车,声音从车窗传出来:“阿影,近来你四处奔波,实在辛苦,去何叔那儿领二十两银子赏钱,在家歇半个月罢。”
此言一出,侍卫队众人都愣了,何叔也一惊,立刻看向阿影,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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