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楚晋轻声道,“不该说那些。”
他垂下眸,五指松开,手中剑落地,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你说与我成亲的不是你,可结发的是你。”他踩过地上的剑,将它踢到一边,目光一错不错,凝着对方的脸,“你说与我同窗的不是你,可说爱我的是你。”
“从你第一次违背书院的诫规,答应我的时候,”楚晋抬手,拇指蹭过沈孟枝的唇瓣,“你就不再是江枕。”
“你是你。”他低下头,贴着对方的唇缝,“我爱的,不是任何身份,而是你,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你。”
沈孟枝眼睫颤动了一下。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计,他以为楚晋会恨他,会厌倦他,会像避苏愁一样对他这样恶心的人避之不及,也想过会死在对方手里。
无论是哪种,他都能接受。
“我骗了你。”沈孟枝道,“你不恨我吗?”
咫尺距离,鼻息交错,楚晋无声无息地笑了一声。压抑已久的情绪在眼底酝酿,风暴一般,吞没了最后一点伪装的平静。
他倏地捧住眼前人的脖颈,五指深深插入他的发中,微微用力,强迫沈孟枝抬起头来。
“恨。”楚晋眸光落在他袒露出的脆弱咽喉,类似命门与要害的位置,暴露在危险视线中,便会引起不自觉的颤栗。
“所以,我要讨几笔账。”
说完,他扣住沈孟枝的肩膀,带着迟来的怒意,吻了上去。
馥郁的酒香顺着唇齿渡了进来,沈孟枝没有想到他会吻上来,怔愣间被撬开了牙关。
空气被掠夺一空,舌与舌纠缠,仿佛要把这数月的遗憾补完,楚晋的吻激烈又侵略性十足,沈孟枝避无可避,被压在柱子上被迫承受。
快要窒息时,楚晋终于松开了他。
“第一笔账,”他指腹擦去沈孟枝唇上潋滟的水光,“褐山脚下,装作不认识我。”
沈孟枝轻轻喘着气,被手指翻搅过的唇缝微张,热意涌上来,鼻尖是醉人的檀香,他目光发颤,低低嗯了一声。
楚晋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滑到腰间,去解琴师服的腰带。衣袍宽松,这么看倒看不出来,他用手揽过,掌心丈量,才知道对方有多瘦。只是纤瘦的骨架却撑起了一副肌理匀称的身体,蕴藏着力量,楚晋扶着他削薄韧劲的腰,心想若从前细致些,兴许早就能发现对方这些无处可藏的纰漏。
他攥住沈孟枝的手腕,对方却蹙了蹙眉,闷哼一声。楚晋立刻掀开了他宽大的衣袖,却见一截肤色细腻的手臂上,腕处肿起发紫,沈孟枝指尖微微抖着,似乎疼痛难忍。
楚晋脑中闪过一个片段,难以置信道:“我干的?”
沈孟枝没说话。
是那个混乱失控的夜里,在红绡散剧烈的药效下,身上的人用仿佛要将他揉入骨血的力气,攥着他的手腕,如同拽着一根飘摇不定、将断未断的风筝线,在他耳边哀求了数遍。
每一句都是,不要走。
沈孟枝心想,如今是真的走不了了。
腰带松散,滑落下去。
【…………该内容已消失…………】
四笔账讨完,已经折腾到了深夜。
沈孟枝拢着被扯下来的衣衫,筋疲力尽看着摄政王给他的手腕上药。
“这伤你打算放任不管多久?”楚晋蹙着眉,将药膏抹匀,“手不要了吗?”
沈孟枝困倦地点点头。
楚晋拿他没办法,上完一个手腕又上另一个手腕,沈孟枝已经快要睡着了,头轻轻靠在他怀里,呼吸清浅。
楚晋帮他换了个姿势,让他靠得舒服点,随即忽然道:“我刚刚在你的腹部看到了一个疤,应该是剑伤。”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
楚晋摸摸他的脸颊,放轻了声音:“你之前说的胎记,是骗我的,对吗?这是城中事变时,你被推下城墙前,被人用剑刺出的伤疤。”
他等了一会儿,沈孟枝终于从沉默中分出了一个音节:“嗯。”
“究竟发生了什么?”楚晋问。
沈孟枝的呼吸又弱了下去,好像方才只是短暂清醒了一会儿,如今又陷入了沉睡。楚晋知道是他不想说,也没再问。
他抱着人躺下,正准备闭眼,忽然听见对方开口,声音轻缓:“你想听吗?”
“我的那些事。”他顿了顿,“没有人相信的那些事。”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对不起宝子们清今天感冒引发智齿炎床上躺了一天 写得慢了点呜呜呜
两个人终于说开了!果然没有什么比床上打一架更管用(*^▽^*)
第129章 诈降·折辱与欺骗
元历四十三年冬,燕秦之战尾声。
玉膏城外数十里,旧秦营地,风雪鼓动旗帜,猎猎作响。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迫近,忽有人急匆匆闯进帐中,顾不得行礼,急声道:“将军,玉膏降了!”
高位之上的人擦拭剑身的动作一顿,随即抬起眼来。
来人对上他眼神,不由一缩,却听楚戎慢慢道:“玉膏降了?谁说的?”
“是雁朝!”那人神色激动,“雁朝降了!”
“我们已经在这围守玉膏城三月有余,他们城中的粮草快要耗尽,士兵也疲乏无力,一城的老弱病残,任雁朝他有翻天的本事,也是必败无疑。更何况,燕陵迟迟没有给他们派去增援,将军,依我看,雁朝是迟早要降的。”
楚戎微微眯起眼,半晌,狐疑道:“是真的?”
来人肯定道:“千真万确!属下亲眼看到,雁朝挥剑砍杀了阻拦他的亲信,彻底控制了城中军民,率着一支归降兵马往这来了,只有区区十余人。”
十余人,深入旧秦几万人驻扎的营地,无异于羊入虎口。楚戎终于缓和了颜色,眼底闪过一丝兴味,道:“倒是挺有诚意。人在哪里?”
“已经绑起来了,就在营前。”对方忙道,“将军要如何处置?”
楚戎已经起身,绕过他掀开营帐走了出去,卷起一道寒风,连着雪花扑入了帐内的炉火中。
“不用。”楚戎冷笑一声,“先让我会会这位雁朝将军。”
泥水与雪水混合,在雪地上糅成肮脏的一片,随即又新落了薄薄一层雪。
从玉膏城来的这行人,说好听些是投诚,说难听些就是送上门的俘虏。都是沙场上刀剑相见的死敌,旧秦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绑人的小兵故意选了最粗粝的麻绳,在对方手腕上捆了数道,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他绑这位敌国的将领时,特意多缠了几道,使了力气。麻绳碾磨过手腕的皮肤,瞬间勒出一道醒目的压痕,再一用力,就磨破了皮肉,沾满泥和草屑的绳子契进血肉里,顷刻被染红了。
小兵撇过头,想看对方在这样的折辱下是什么反应,视线却被一副冰冷的面具阻隔。对方垂着头,微微凌乱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似乎根本察觉不到腕处的刺痛,平静至极,无动于衷。
如此平淡的反应自然无法取悦一群杀红眼的敌人。围观的人群中骤然爆发出几声激动的叫喊:“砍了这群人的手!杀了他们!”
“既然是俘虏还摆什么架子,都是阶下囚了,让他们跪下磕几个头也不过分吧?哈哈哈哈……”
“那不是堂堂雁朝将军吗?就这么送他去见他那没命的老子和大哥,未免太便宜他了。”有人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他手上可沾了不少人的血,这账可得一一清算,不能教他死了。”
这声音从远处传来,森然冰冷,众人倏地住嘴,纷纷收敛了些:“将军。”
楚戎从人群后方穿了过来。
他走得随意,速度却很快,转眼到了跟前,挥挥手让一旁的小兵退了下去。
从玉膏来的人不多,却都是战场上熟悉的面孔。楚戎轻蔑地打量了一周,问:“都在这儿了?”
身后追来的副将匆忙道:“回将军,统共十二人,全部绑起来了,除他们之外,没有发现跟来的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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