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煜颔首道:“下官祝煜问殿下安。”
赵律衍握住他的手腕,沉声质问道:“你要去哪?”
祝煜道:“仲秋在即,陛下恩准下官回家探亲,故而要离京几日。”
赵律衍暗松一口气:“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这样我也能陪你一起去襄阳城。”
祝煜道:“殿下的美意,下官心领了。”
赵律衍问道:“你何时返京?”
祝煜道:“过完仲秋便可。”
赵律衍将他恋恋不舍地拥入怀里:“早些回来,我不想和你分开太久。”
祝煜眸光翕动,点了点头:“嗯。”
赵律衍送他至界碑处便止步了,一旁的侍卫忙劝说道:“殿下早些回去罢,若让人知道您私自出城,恐怕又要大做文章了。”
赵律衍翻身上马,而后勒马往城中行去。
*
初九这日秋雨濛濛,细风微拂,捎来了几分凉意。
如今胎儿月份渐长,与昆山玉碎蛊一道分食阳气,致使柳柒的身体愈来愈离不开云时卿了,明明昨晚方才疏解,今日却倦乏不已。
他在书房誊抄了两篇经文后就提不起精神来,当即回房歇息,然而还未来得及躺下,便见柳逢急匆匆赶来:“公子,先生来了!”
柳柒问道:“哪位先生?”
柳逢道:“您的师父,天机先生!”
柳柒倦意全无,眉宇间立时溢出几分喜色。
他迅速整理好衣襟往前院赶去,临出门前,问向柳逢道:“能否看出我的肚子?”
柳逢宽慰道:“公子放心,瞧不出的。”
主仆二人来到前厅时,天机先生司不优正吃着今秋新炙的桂花茶,闻见脚步声,他徐徐抬眸,柳柒疾步迈入厅中,毕恭毕敬地对他揖礼道:“师父。”
司不优放下茶盏,笑说道:“不必多礼。”
柳柒在另一侧坐定,道:“师父远道而来舟车辛劳,徒儿已命人备了晚宴,为您接风洗尘。”
司不优道:“给你添麻烦了。”
“师父您这么说倒是见外了。”笑了笑,柳柒又道,“徒儿今岁生辰未在京中,劳您白跑了一趟,如今既已入京,徒儿定当设宴赔罪。”
闻及此言,司不优蹙眉道:“你在京已有十年,从未暴露过自己的武学,听说庆州一役你和晚章刀剑合璧联手杀了敌将,回京后皇帝可有问你什么?”
柳柒道:“陛下对此有疑问也是人之常情。”
司不优又道:“他试了你的武功?”
“陛下得知我会使刀,又与师兄联手制敌,便让我们展示了刀法与剑术。”柳柒解释道,“不过我和师兄都未使用您传授的功夫,如此……也不算违背师命。”
当年他们离开紫薇谷时,司不优特意叮嘱过柳柒,如非万不得已,断不可在人前卖弄自身武学,否则便是违背师命。
微顿片刻,他疑惑地道:“师父为何要问陛下的事,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
“随口一问罢了,毕竟你是天子宠臣,能得天子信任方能安居庙堂。”司不优饮了几口热茶,语调已不复方才的严肃,“你与晚章和好了?”
柳柒不善说谎,又不知该如何向师父解释他和云时卿的事,犹豫了几息,终是未能开口回应。
司不优笑道:“不愿说就算了,为师不过问你们的事。”
师父爱吃酒,晚宴之前柳柒特意回房服下一枚压制蛊毒的药,席间陪师父畅饮了几杯桂花清酒,倒也尽兴。
入了夜,秋雨渐歇,满院丹桂芬芳馥郁,如烈酒般引人迷醉。
云时卿熟练地翻墙入府,他手里提着一屉热腾腾的桂花蜜脯糕,是他特意从安兴坊的陈记糕点铺买来的。
暮色渐近,寝室内灯烛明亮,却不见柳柒的踪影。云时卿折身去浴房瞧了一眼,亦未寻见,便问向院中扫洒的小厮:“你家公子在何处?”
小厮道:“公子正在后花园内。”
云时卿当即提着食盒往后花园走去,小径两侧的石灯均已点燃,昏黄灯光倾洒在微凉的夜里,平添了几抹秋的萧瑟。
石亭内灯影阑珊,柳柒正专注着点茶,并未发现他的到来。
“柒郎——”云时卿款步走近,提着袍摆迈上石阶,“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蜜脯糕,还热乎着。”
柳柒手中的茶筅“当”地一声滑落下来,他立刻回头,对来人使以眼神。
见他不停地眨眼,云时卿快步走来,捧着他的脸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柳柒立刻拍开这双手,云时卿契而不舍地贴近,放肆地捏着他的下颌道:“躲什么,我又不会非礼你。让我瞧瞧你的眼睛。”
“咳——咳——”
这时,幽径里传来两声轻咳,云时卿当即警觉,冷声问道:“谁在那儿?”
柳柒心如死灰地闭了闭眼。
下一瞬,他听见云时卿诧异地道:“师、师父?”
【作者有话说】
老云:看我给师父表演一个出柜!
ps:祝煜和老三这条线比较重要,不能省略,所以会有一些他们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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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往事闻鹤唳
司不忧自丛花深处徐徐走出, 目光落在石亭内,传闻中不睦已久的两位丞相大人,此刻竟亲密无间地紧挨着。
柳柒难为情地后退几步, 颔首道:“师父, 徒儿已为您备好了茶。”
云时卿还未回神, 面上仍挂着惊诧之色:“师父, 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司不忧呛了他一句,转而来到石桌前坐定,接过柳柒呈来的热茶闲适慢饮。
云时卿笑道:“徒儿不知您来了京城, 未能相迎, 实属不孝。”
司不忧抬眸看向他:“我也挺好奇的, 你怎会来这里?”
云时卿嘴角微动,欲言又止。
柳柒亦未出声, 双双沉默在当下。
司不忧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游走,不由微笑道:“既然来了, 便陪师父吃杯热茶罢。”
云时卿点头应了一声“是”,并将食盒内的糕点取出, 司不忧道:“这是给砚书买的,你留给他吧,为师不喜甜食。”
柳柒赧然地垂下双目,将敲碎的茶饼投入碾中, 细细碾磨着。
雨后的秋夜煞是沉寂, 夜风轻拂, 依稀捎来了几许丹桂的甜腻香气。
桌上的红泥炉烧得正旺, 壶中泉水已然滚沸。三人静静围坐在石桌前, 俱都无话, 唯碾茶之声清晰入耳。
少顷, 柳柒将冲好的热茶递给云时卿,司不忧侧眸瞧去,云时卿见状立马将茶水双手奉上:“师父,您请用茶。”
司不忧道:“这是砚书给你点的茶,你喝便是。”
云时卿讷讷地收回手,低头饮尽了杯中的热茶。
柳柒从未见过云时卿吃瘪的模样,顿觉心情大好,遂对司不忧道:“师父难得入京,这次便留下来,过完仲秋再回去罢。”
司不忧道:“为师习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恐难适应京中的繁庶。”
柳柒敛眸,神色略有些怅然:“徒儿在京中举目无亲,难得与师父见一面,原本以为今年可以过个热闹的仲秋,没想到……我还是留不住师父。”
司不忧心头一软,温声劝慰道:“你与晚章已经和好,有他陪你,一样可以过个热热闹闹的仲秋节。”
柳柒道:“徒儿与师兄多年不睦,今虽和好,但师兄依旧对我颐指气使,鲜少给好脸色瞧。”
云时卿还未来得及像师父解释,却听柳柒又道,“徒儿少时贪玩成性,武学悟性也不及师兄那般聪颖,即便现在常败给师兄,也是徒儿咎由自取,技不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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