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又仔细打量他一番,长长叹出一口气,“执念竟已如此之深,罢了,婆婆帮你一把。”
孟婆托了关系,带萧呈渊见了一个人,萧呈渊不知他是谁,那人问了萧呈渊和谢宁的来历与生辰八字,然后翻了翻手中簿册。
半晌,他摇了摇头:“缘分已断,再不能续。”
又是这句话,萧呈渊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可那人还没说完,他顿了顿,看着萧呈渊的目光充满可怜与同情,“我是说,往后生生世世,再无缘分。”
“怎么会......”萧呈渊脸色煞白,他不信,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会的!
“唉,还是忘了吧。”孟婆又递上来一碗汤,萧呈渊打翻了碗,怒气冲冲地走了。
黄泉入口处,多了一只鬼,哪里也不去,日日守在黄泉口,旁人好奇问他在干嘛,他只说“等人。”
这日来了两个老人,是一对夫夫,能白首共赴黄泉,一定很是相爱,孟婆递上了孟婆汤,两人没有喝。
他们打听了共入轮回的办法,可姻缘绳极难得,两人游荡了好些时日,遗憾而归。
孟婆摊前,其中一人突然转头,看向萧呈渊,“这些日子,你为何一直跟着我们?”
“我......”萧呈渊沙哑了声音,张口没说出什么来,时间在那人身上留下痕迹,长了皱纹的脸显得有几分沧桑,看着他的目光陌生到令他害怕。
当初谢宁对着失忆的他,是不是也感同身受。
“别看了,你们无缘。”孟婆的提醒让萧呈渊想起,自己连陪他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萧呈渊拿出一根姻缘绳,送给面前两人,“希望你们能一直幸福下去。”他艰难无比地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心在滴血,伸着的手有几分颤抖。
“这是?”那人问道。
“是姻缘绳。”孟婆说。
“谢谢你。”那人从萧呈渊手中接过,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萧呈渊刷得流下眼泪,将在场几人吓了一跳,他在转世的谢宁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心疼,老人问道:“你怎么了?”
萧呈渊哭的泣不成声,他想说“对不起阿宁,我来晚了,原谅我好不好。”可是眼前人真的不是阿宁,他不是阿宁。
“我把他弄丢了......”萧呈渊哽咽道,他不得不承认,他的阿宁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老人眼中闪过疼惜,摸了摸萧呈渊的头,“那就去把他找回来。”
萧呈渊哭的更伤心了,找不回来了,再也找不回来了,他要怎么办,谁能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萧呈渊再一次来到了云池,桥上那对夫夫肩并肩,手腕缠绕着姻缘绳,萧呈渊就在后面,眼睁睁看着他们共入轮回。
轮回镜前,那人突然转身,看向萧呈渊笑了一下,一如前世模样,也如上次轮回时一般。
但这次他薄唇微启,说了两个字,“等我。”下一瞬便消失在轮回镜内,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萧呈渊有些恍惚,常人轮回究竟会不会带记忆,孟婆坚定地回答他,不可能,那两人是当着他们的面喝得孟婆汤,怎么可能有假,果然是幻觉吗?
“见也见过了,这回该放下了吧,来一碗?”孟婆说。
萧呈渊摇了摇头,阿宁说让他等他,即便是幻觉,他也会等着,孟婆见状也不再劝解。
鬼魂若游荡的时间久了,即便不喝孟婆汤,终有一天,也会渐渐忘却身前事,只留一抹执念支撑魂体。
萧呈渊回到黄泉口守着,一守不知年月,可能几十年,也可能几百年,他再不曾见到熟悉的面孔,或者说,他已经不记得熟悉的面孔是什么模样。
记忆逐渐模糊,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只知道要等一个人,可那人又是谁?他想不起来。
每当这时,他就去孟婆摊,孟婆会告诉他,“好像是一个叫阿宁的人,你想和他再续前缘,想说你回来了,还有对不起,然后娶他回家。”
黄泉口有一只鬼,每当旁人路过,他都会询问,“断掉的前缘还能再续吗?”
他问了无数人,找了无数办法,都没有用。
这天,黄泉又来了一个人,那只鬼又问:“断掉的前缘还能再续吗?”
“可以。”那人嘴角含笑,轻声说道。
声音很好听,就像春日的梨花一样温柔。
萧呈渊早已死去的心仿佛重新跳动,他抬起头,四目相对,“你是......”
——
“近日城外不太安全,我刚办完事要回去,正好顺路送你们。”
燕京城外,萧呈渊碰巧遇上从灵华山回城的顾青辰和赵淮宁等人。
顾青辰点头道谢,“那就麻烦萧将军了。”
“车内有旁人?”萧呈渊看到了车内还有两个陌生身影,其中一人带着幂篱,遮遮掩掩,有些不放心。
顾青辰道:“一个病弱的哥儿和一名女子罢了。”
萧呈渊点了点头,一行人加快速度,没多久就入了城。
萧呈渊还要进宫复命,不便多送,便与众人作别先行,走出几步,他似有所感,又扭头看了一眼,也不清楚自己再看什么。
马车内,谢宁又止不住咳了几声,顾青辰有些担忧,“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谢宁摇了摇头,“老毛病了,无碍。”
“这一路多有麻烦,我们到这里就行了,多谢二位。”
顾青辰笑了笑,“相逢即是有缘,不必客气。”
长乐扶着谢宁下了马,几人作别,长乐正准备带谢宁回他们刚买的小院。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他轻声低唤,“阿宁”。
一朝清醒,前世种种历历在目,犹如发生在昨日,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宁,一眼都不敢眨,生怕眼前人再次消失。
黄泉飘荡多年,他浑浑噩噩模糊了记忆,仅凭一抹执念硬撑,谁说前缘不可续,虽然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但确实有了奇遇,他重生了,这不是梦。
但他并没有重生到萧呈渊的身体里,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面容与前世一模一样。
这样也好,一个没有牵挂,全然自由的他。
他可以带谢宁走,天涯海角,无论阿宁想去哪里,想干什么都行。
只一眼,看到再熟悉不过的身形,和对方面具后的双眸时,谢宁就愣住了。
长乐警惕地将谢宁护在身后,“你是何人,你想干嘛?”
谢宁握住长乐的手臂,缓缓走到前面,看着眼前人。
“阿宁。”那人这样叫他,谢宁浑身一震,只听对方轻声说:“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声音沙哑得厉害,但谢宁不会听错,他感觉眼睛有些酸涩,看着萧呈渊慢慢走近,看着他伸出手来。
萧呈渊指尖触及谢宁的脸颊,冰凉又真实,谢宁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踉跄一步险些昏倒过去。
长乐连忙要扶着谢宁,萧呈渊更快他一步,直接将人横抱入怀,长腿一迈向一处走去。
“喂!你干什么,快放下我家公子!”长乐大惊,连忙小跑追了上去。
哎?赵淮宁看着这一幕有些无措,“什么情况?当街掳人?”他问顾青辰,“这,要不要...?”
“应该是认识的人,不必多管。”顾青辰摇了摇头,那哥儿并未反抗,而且戴面具那人对他的关切不似作伪。
只是他怎么觉得这面具人有些熟悉,跟刚走的萧将军很是相似。
萧呈渊抱着谢宁,径直来到谢宁与长乐两人买下的小院子,长乐眼中惊疑不定,心中忐忑万分,“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药呢!他平日吃的药呢?”萧呈渊大喊。
“药,药在柜子里。”长乐连忙把药拿出来,看了看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子,又看向还清醒着却毫无反抗意思的公子,纵然心中忐忑万分,还是一咬牙去了厨房熬药,留下两人独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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