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贴着的身体小小软软,像是只小动物般,散发着好闻的、热烘烘的香味。
但是他——绝对不带心软的!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迷迷糊糊地都睡着了。
卢茸睡得正香,在睡梦中又觉察到了异样,具体形容不上来,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脑中一个激灵后,倏地睁开了眼。
和很多次的夜晚一般,他发现自己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置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对眼下这种情景已经很熟悉了,知道自己又在做梦。虽然梦中再没有出现过白叔叔,但四处都有他的气息,强大、安全、令人心安。
他准备寻找光圈,每次进入梦境后,只要找到光圈就能醒过来。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星光从枝叶中透下来,林中漂浮着淡淡的雾气,如烟如纱,袅袅绕绕。
卢茸飞快地消失,原地多了只通身洁白,微微有些圆润的小鹿。
小鹿四蹄上生着红色的纹路,像是一朵盛开的花,蜿蜒至上,隐入大腿末雪白的皮毛里。
它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珠泛着水润的光。头顶耳旁的两只银色小凸起已经长出了两寸多,小小一截像是撒了层银粉,在星光下闪着微光。
小鹿在原地转了圈,又蹦跶了几下,一团白色尾巴动了动。
它小跑着往前行,又顿住,黑葡萄一样的小鼻头凑在一棵矮树上嗅闻。接着张开嘴,粉嫩的舌头一卷,一片树叶被咬进了嘴。
卢茸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梦,也就没有变成小鹿到处奔跑,毕竟他谨遵当初白叔叔和王图的叮嘱,绝对不在人面前变鹿。
睡梦中的沈季泽感受到了一股冷意,睡得不是那么安稳。
他觉得身下冰凉,于是闭着眼睛在周围摸索,想找到毛巾被给自己搭着。
在抓住一把沾着雾水的青草后,他终于察觉到不对,睁开眼后四处一看,睡意顿消。
不是在床上睡着吗?这是什么地方?
沈季泽爬起来,赤脚站在一片树林里,茫然地四处张望,反复搜寻睡着前的记忆。
最后记得的是卢茸睡着了,还转身贴过来,嘴挨着他脖子,像只猫般发出小呼噜,将肉肉的腿搭到他小肚子上。
腿不长却很实沉,沈季泽掀下去好几次又坚持不懈地搭上来,让他终于放弃了继续掀。
毕竟他也太困了。
可是明明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林子里?
沈季泽确定自己记忆没有出错,逐渐开始愤怒。
——一定是那小孩装睡,等他睡着后,就将他悄悄拖进了树林。
他回去后要给财爷告状,还要给小叔告状,让那小破孩被揍上一顿结实的。
沈季泽开始寻找出去的路,还好现在虽然是晚上,林子里却并不是一团漆黑,看着倒也很清楚。
他还穿着入睡的那套短袖短裤,光着脚板。幸好脚下松软,垫着一层厚厚的落叶,倒不至于扎脚。
一阵风吹过,树叶婆娑,光影斑驳,他想起了财爷说的野猪和花大哥,逐渐心慌起来。
花大哥具体是什么不清楚,但总归不是个好玩意儿。
远处的林木暗影幢幢,每个动静都让他疑心会窜出一只野猪或者怪形怪状的花大哥。
沈季泽想喊人,但这树林太大了,他觉得喊声不但传不出去,没准还能吸引到其他东西。干脆紧闭上嘴,只认准一个方向,直直往前走。
卢茸撒着欢到处跑,淌过闪着鳞纹的淙淙小溪,嗅着森林里特有的清香,在那些高大乔木间轻快跳跃。
绿叶在星光下犹如镀上了一层金粉,看上去分外好吃。
没错,好吃。
鲜嫩爽口,散发着让他垂涎欲滴的清香。
他一路跑一路嚼,并不刻意找那光圈出去,反而乐不思蜀地四处闲逛。
卢茸平常是不吃树叶的,只有变成小鹿后,那些树叶便跟着美味起来,就像平日里看见糖果和冰棍,还有爷爷藏着的梅子酒。
口水瞬间分泌,血液流动都能加速。
他一边跑一边吃,惊起林中的鸟,昏头昏脑地往天上冲。
跑着跑着,视野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或者是人?他在惊愕中紧急刹蹄,往前冲出两步才稳住。
右前方的林木空隙里有人影晃过,没看到正面,只看到一小块穿着黑色衣服的背影。
卢茸还从来没在梦境里遇到过其他人,这下震惊得不行,同时心里开始砰砰跳,嘴巴里也干涩起来。
是白叔叔?还是王图?
他放轻四蹄跟了上去,慢慢靠近,两只小尖耳紧张地竖起,还抖动着。
小蹄子落在厚厚的落叶上,安静无声,只是偶尔擦过枝条,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
那人走到两棵树中间,停下来往后看,漫天星光下,卢茸一下看清他的脸。
原来既不是白叔叔也不是王图,而是今天来家里的那个沈季泽。
卢茸心里涌起一阵失望,两只竖着的耳朵也耷拉下来。
他站在一棵大树后面,见到沈季泽满脸惊慌地往自己这方向看,接着转身往前小跑,速度很快,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他一般。
卢茸心里动了动,两只耷拉着的耳朵又慢慢翘起来。
他没去想沈季泽为什么也会出现在梦里,但他那模样分明是在害怕。
不如……
再去吓一吓他!
第10章
沈季泽一直朝前走,他知道只要认准一个方向,再大的林子也能走出去。边想着回去了怎么收拾卢茸,边警惕地注意着树林里的动静。
希望这一路都不要碰到野猪和神秘的花大哥。
好在这树林虽然茂密广阔,但一路都没有碰到什么动物,最多只有几只鸟,睡梦中被惊醒,扑簌簌地飞来飞去。
他开始小声唱歌壮胆,唱班上同学们流行的歌曲。
“梦里面空气开始冒烟,朦胧中完美的脸,慢慢地出现。”
歌声才响起一句就戛然而止。
沈季泽觉得此时刻刻,这歌词也太应景了,还有些瘆人,而且突然冒出的歌声很突兀,显得树林里更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呼哧呼哧地喘气,就算有凉爽的夜风,额头也满是汗水。
不光是累,还有吓的。
就在这时,他听到左后方传来奇怪的声音。
——是枝条被拂开又弹回的轻响。
这声音虽然很轻微,但听在沈季泽耳里,却像是巨石坠入湖心,溅起轰然巨浪,将他全身淋透,冰凉侵入每一个毛孔。
野猪!
花大哥!
他停下脚步,惊惧地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心脏紧缩,呼吸微滞,两脚都有些发颤。
树林里又恢复了安静,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头顶树叶哗啦,没有再听到什么响动。
他觉得林木深处一定有什么东西隐藏着,暗地里注视着自己。
也许是一双猪眼,也许是……
不能想了。
沈季泽头皮一阵发麻,转过身,提起僵直的腿继续往前走。
卢茸正紧跟在他侧后方,见状也加快了脚步。
沈季泽像是察觉到什么,脚步微微一顿,接着就头也不回地开始奔跑。
想甩掉我?不行!
卢茸也撒开四蹄追了上去。
他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动静,在那些树木间飞快穿梭。
哒哒哒,哒哒哒,小蹄子声音密集得像落地的雨滴。
前方的人跑得飞快,如同过年时对天窜出的二踢脚,只差屁股冒出火花。
卢茸加了把劲,两只耳朵紧抿在头顶,一小簇尾巴往上竖立,跟着也在使劲。
他四蹄飞奔,渐渐超过了沈季泽,瞅准时机横冲出去挡在正前方,四蹄略微分开,扎好步,脖子对天高昂,发出一声猛兽的长吼:
“呦————”
“啊————”沈季泽同时发出惊恐大叫,并一个急刹,往前踉跄了两步,条件反射地抓稳身旁的树才没有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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