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迅速蓄力,在白鹿跃起的瞬间劈向左方,而白鹿背着沈季泽,已经跃到了正前方十几米远。
沈季泽取出藏在白鹿身下的另一只手,对天轻嗤:“傻逼。”
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目的是到达中心,黑云中闪电积蓄的时间越来越短,往往这里刚击落一块泥砖,那里又瞬间炸裂开。
好在因为时间短,威力也就没有那么强,有些断块虽然被击中,也没有整个碎掉,依然漂浮着往前。
终于,视线里出现了一座水泥灰的小房子,稳稳浮在那些石群中央。它看上去很完好,顶上伸出的粗大水管,显示它就是教学楼顶上的那间水房。
“果然水房就是中心。”沈季泽语气依旧沉着,反倒是卢茸心里激荡,差点一蹄子踏空掉下去。赶紧收敛心神,认真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闪电将他就要落蹄的一块半大水泥板击得粉碎,他在空中拧身一转,落在几米远的另一块砖石上。
好险。
卢茸心里砰砰跳,吐出舌头急促地哈了几口气。
水房已在眼前,可以看清它粗糙水泥面上的凸点,还有水管上的斑驳铁锈,只要跳过最后几十米距离,就可以到达那儿。
卢茸已经很累了,皮毛下都沁出了星星点点的水光,四条腿也一直发颤,差点一下子软倒。
就在这时,他觉得身上一轻,沈季泽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小白,太远的距离我跳不过去,但是这儿我是可以的。”
可能是因为靠近中心的关系,这里的漂浮物多了起来,像是一片浮桥横在半空。
卢茸塌着肩背,哈赤哈赤地吐着舌头。他转头看向沈季泽,两只蔫哒哒的耳朵顿时竖起来不停颤动,张着嘴保持了雕塑状几秒,才转回头继续哈赤。
沈季泽的衣服开始被撕掉了塞耳朵,裤子又在坠落时被他咬掉,现在全身上下只穿了条黑色内裤。
他蜜棕色的皮肤下裹着线条完美的肌肉,结实却不夸张,看上去充满了力量和美感。
卢茸本来已经转回头,又慢慢转动眼珠,瞧向了他的方向。
沈季泽一直看着头顶,见黑云之中的闪电越蓄越粗,突然弯腰将卢茸四蹄拢在一起,就那么兜身抱起来,稳稳抱在怀里。
“呦!”卢茸惊慌之下,竟然冒出了一声鹿叫,瞬间又紧闭上了嘴。
“别怕,你还没一条哈士奇重,不会把你掉下去。”
卢茸拒绝。
他拒绝以这种抱哈士奇的姿势被沈季泽抱着,扑腾四蹄要往下跳。
“别动。”沈季泽加重了语气,估计是察觉到这个姿势让白鹿不满意,便将他调了个面,肚皮朝上,像搂婴孩般搂在胸前。
卢茸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觉得全身又有了那种小虫子爬行的感觉,他看向沈季泽,看到他的头发渐渐蓬松,竖起,炸开。
沈季泽低下蘑菇云的头,瞧了卢茸一眼,喃喃道:“大白汤圆。”
卢茸:大白汤圆?你可知道你自己现在像什么?
沈季泽深吸了口气,在心中推算闪电落下来的时间。他没法像白鹿那样在空中变道,只能靠自己预判,在闪电击落的瞬间跃出去。
他半眯眼注视前方,微微躬身做出起跃的姿势,卢茸见闪电随时都要击落,但他还站着不动,惊恐得差点又要鹿叫。
就在天空刹那惨白时,他感觉到沈季泽的肌肉迅速绷紧,随之突然腾空。跃起的瞬间,刚才落脚的那一大块泥石就被击得粉碎。
沈季泽趁着闪电积蓄的空档,加速往前连接跃起,跳过三块浮空物,离水房又近了一截。
头上的黑云压得更低,漩涡旋转也更快,不知从哪儿刮起大风,吹得人飘飘欲坠。
卢茸被沈季泽四蹄朝天地搂在怀里,却不比自己跳石头来得轻松。他生怕被颠了出去,只得伸出前蹄挂在人脖子上,心想要是他一脚踏空,自己得最快速度翻身,在空中将他接住。
黑云在加速释放能量,闪电击落的间隙越来越短,一道道不停落在沈季泽身后,将那些浮空物炸成齑粉,发出巨大的轰响。
沈季泽抱着白鹿,爆发出所有潜力,纵跃在火花和四溅的泥块中。好在眼睛也适应了强烈的光线,不至于什么也看不清。
卢茸抬起头,只能看到他崩得紧紧的下颌线。因为咬紧牙关,腮边轻微隆起。
就在沈季泽落在水房前最后一块泥石上时,黑云中,一道如龙卷风粗的闪电对着他直直刺下。
“啊——”沈季泽爆出一声大喝,颈边青筋暴起,飞身扑向数米远的水房。
砰!
身后的泥石炸开,大小的水泥块子弹般飞射而出。
卢茸眼见拳头那么大一块就要击中沈季泽的后背,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在空中一个转身,扬起后蹄将那块石头踢飞。再用头在他背后一顶,借着这股力,一人一鹿都扑向了水房。
卢茸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就转头去瞧沈季泽,见他也趴在地上,这才去看四周的情况。
水房就在身旁,和趴着的这块地连在一起。冰冷粗糙的灰色水泥墙里嵌着生锈的铁管,并没有任何变化。
满天都是泥石碎屑,鼻中一股焦土味,他抬头看天,只见那黑云形成的巨大旋涡还在,闪电在其中滋滋作响。
糟糕,闪电还在继续!
卢茸顾不上太多,猛地对着沈季泽扑去,他凌空便摊开四肢重重压落,扑一声落地,像张鹿饼似的将人护在身下。
沈季泽发出一声闷哼,听上去有点痛苦。
卢茸感觉到肚皮下的人动了动,像是想爬起来,他再次往下沉,将人压得死死的。
沈季泽又闷哼一声,颤巍巍伸出一只手。他迅速出蹄,将那只手拨回来,压在腹下。
卢茸闭上了眼,等着被闪电击中,在心里给自己不停鼓劲。
不怕的,不怕,我有毛,大不了毛被烧焦。
“放开……走……”沈季泽艰难地侧动脑袋,吐出几个字。
卢茸不为所动,既害怕又坚强地等着疼痛到来。
烧吧,没事,糊了就糊了,一点毛毛而已。
他想象着自己被烧成焦鹿,安然无恙的沈季泽将他搂在怀里声声呼唤,那他一定要在临死前睁开眼,说:“哥哥……我……我是你的茸茸……”
可自己鹿形并不能说话,眼神也没法将这复杂的内容呈现给沈季泽看,只能被劈后就变回人。
但是全身烧糊的人好难看啊,哥哥以后回想起自己,就是那副焦黑状吗?
卢茸难受地胡思乱想,突然醒转到雷击始终没有降临。耳边的风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周围一片安静。他抽了抽鼻子,闻到的不再是呛人的粉末味,而是一股熟悉温和的气息。
白叔叔的气息!
他倏然睁开眼,发现周围景象变了,那漂浮着巨石的空间已经消失,视野里是远处的一幢幢楼房,在月色下安静地伫立。
他看向左边,银白色的光团静静悬挂在地上,那些汇聚而成的光点,像是温柔流淌的星河。
“小白,快让开。”沈季泽闷闷的声音从肚子下传来。
卢茸这才发现自己还在沈季泽身上,赶紧爬了起来。
沈季泽翻过身,看着挂着一轮明月的天空长长舒了口气:“小白,我没被雷劈死,但是差点被你压死。”
卢茸假装没听见,讪讪地转头四处看。
“这就是教学楼的屋顶。”沈季泽站起身,看向天台外的操场:“茸茸应该就在下面的某个地方,我去找他去。”
卢茸听到这话,浑身一个激灵,尾巴都竖了起来。
沈季泽趴在天台围栏上,将下方的操场和花园快速看了遍,决定去宿舍找人。刚回头,就看到白鹿钻进下楼的楼梯,半截屁股和小尾巴一闪而过。
沈季泽怔了怔,想出声喊住它,但转念又想,小白本就只存在这幻境里,现在离开的通道已经出现,它也会像以前般去往自己该去的地方吧。只有在下次相遇的时候,再对它道一声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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