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泉草不解,它又轻轻的晃了晃那些抓着骨头的藤蔓。
它没法发出声音, 只有通过制造声音来吸引自己在意的人类注意。
季酒终于知道它刚刚是在呼唤什么了。
陈可没回头, 他突然在这一刻出现偌大的无力感, 轻声质问:“你真的伤人了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样, 他明明这么努力的给他找各种食物过来。
刚刚也是, 感觉到他变得虚弱的, 就马上出去找兽肉, 如果不是这样也许他就能阻止他攻击人类。
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他自己也无法再给通泉草开脱。
只有捕猎状态, 他才会释放出迷惑猎物的香味,研究院将它从一颗种子养到现在这么大, 他作为研究人员是最了解通泉草行动轨迹的人之一。
如果不是季酒及时赶来, 可能那个无辜的路人真的会被食用。
而他又做了什么, 明知道一个危险评级高的畸变物出逃在什么地方, 因为私欲而选择隐瞒。
他是间接的杀人凶手。
如果那个人真的死了, 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藤蔓支撑陈可突然无力的身体, 让他不会狼狈的摔倒。
通泉草还是灵智不够,它无法理解人类名为愤怒、绝望的情绪。
只是抓着那些骨头晃荡得更加用力。
咯咯咯...咯咯咯...
令人牙酸,令人头皮发麻。
在这样有几分吵闹的声音下,那名一开始最偏激的纠错员眼睛都红了,他的理智在恐惧和强压下所剩无几。
头痛得几乎要裂开。
为什么?!为什么不动手!那可是畸变物!会吃人的畸变物!
他抬起头目露仇恨的看向通泉草...
噗嗤一声,极其细微的利器穿透肉体的声音。
血色的花绽放在胸口的位置,白色衬衫瞬间红成一片。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发出异能的那个纠错员也愣住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面色瞬间煞白。
他的异能是「矛」,拥有以空气为矛的能力。
对畸变物的仇恨和恐惧盘旋在心头,亲人死在畸变物嘴下时无助的哭喊回忆在脑海中不停出现,所以他无法克制对通泉草发出了「矛」。
可怎么会这样,那个人怎么会突然窜出来替那畸变物受了这一击...
他难道不怕死吗!?
血味瞬间刺激了通泉草,所有藤蔓突然狂舞了起来,那些骨头全被砸出去碎开,这些藤蔓发了疯似的包裹住陈可,试图堵住他身上流出来的血。
它无法发出声音,这一刻却像是在进行无声的惨叫。
陈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了下来,他抬起手终于给了通泉草回应。
如同以往一样温柔。
“别...伤害...人类...好吗?”
每说一个字就要吐出一大口血,他还是坚持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衣领的前段也全红了,夹杂一点内脏的碎肉。
俞飞尘上前掰断一节藤蔓,怒吼:“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他想将陈可从藤蔓中拉出来,却只让他的身体被更多的藤蔓包裹。
剩下的藤蔓愤怒的往那个纠错员身上呼啸而去。
陈可从团团包围住自己的藤蔓中心微弱的发出一声呼喊:“不要。”
那些绿森森的藤蔓就这样顿在了半空,距离那个纠错员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纠错员吓破胆了,刚刚的勇气一扫而空:“别、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杀他的!”
他语无伦次,看向陈可和通泉草的眼神满是惊恐。
杀人了,他居然杀人了?
不,他不是故意的,是那个人活该。
纠错员的脸难看到了极点,连爬带滚的离远。
司殷远收回了手。
如果刚刚它不停下,「生机-夺取」就会在瞬间夺取它的生命,哪怕这个擅自出手陷害同胞的纠错员后面要面临审判庭的惩罚,他也不该在具有绝对安全之称的基地死在畸变物手上。
司殷远眼神难得露出几分阴翳:“他不行了。”
事情发展得太突然,他也没料到他们这边会突然出手,而那个纠错员又站在他的斜后方。
俞飞尘重重喘,不受控制的骂了句脏话。
陈可的手轻轻摸了摸通泉草,他无法再发出声音,那声不要已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一张嘴就全是血沫。
只能用眼神哀求的看着他。
希望他停下。
宛如童话的奇迹,通泉草真的安静下来了,它不再表现出刚刚那股骇人的攻击气息,转而缠绵的不停用藤蔓抚摸陈可,感受着他急速下降的体温。
好孩子...
大概是想伸出手摸摸,却又没有力气,只能伸在半空中停下。
好在藤蔓主动缠住了他的手。
陈可扯了扯嘴角,露出并不好看的笑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可带着这样僵硬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那张清秀的脸上是被藤蔓不小心涂抹开的鲜血。
他伤到了身体的关键,不到五分钟就断了呼吸。
呼吸停止的那瞬间,通泉草巨大的花骨朵突然也跟着不再跳动了,像是死了一般。
人类只知道它突然变得安静,只有季酒感觉到了。
它在悲伤。
通泉草终于体会到了人类复杂的情感,愤怒、绝望的情绪是它第一次拥有,代价却是如此的沉痛。
它失去了它的人类,失去了那个会在实验室偷偷给他送食物,半夜溜进来说话的小小人类。
一开始也只是觉得聒噪,这个人类总是在空无一人的时候对着它说些让畸变物无法理解的话,后来它第一次尝试给他回应,将藤蔓放在了隔离玻璃上。
这个人类高兴坏了,好像终于找了一个可以诉说的对象,他也将手贴上来,明明隔着一层隔离玻璃,却有种奇特的感觉。
“你听得懂我的话?”
他的眼中满是惊喜,很纯粹,没有恐惧。
那时候它想,如果这个人类一直陪着它,也许它也可以一直呆在这个小小的实验室。
哪怕不能触碰他。
实验室是没有足够营养的,因为高级的畸变物需要做样本,能投喂它的东西十分有限。
虽然是个助理,但陈可也是负责照顾它的研究员之一,眼睁睁看着它虚弱,每天晚上来看它的时候都没有笑容。
它不害怕死亡,它不理解什么是死亡,但它不希望看到这个人类脸上出现悲伤的表情。
尽管它也不明白什么是悲伤。
前几天那个黑袍人出现的时候,它诡异的能明白这个人是要带自己出去的,虽然不喜欢他身上阴毒的气息,它还是跑了。
黑袍人将它所在的地方透露给了陈可,陈可见到它的时候,又露出了类似悲伤的表情。
可通泉草还是很高兴,因为它终于可以触碰他了。
通泉草想,他会将自己再送回去吗?
它撒娇卖萌,不露出任何攻击性,连吃饭都全靠陈可送来,不像在实验室那样释放本性每天都发散着香味试图勾引猎物。
这个举动终于让这个小小的人类高兴了,他脸上的悲伤变少了。
可是实在是太饿了,今晚人好多,它的本能难以遏制,就像人类需要喝水吃饭,它需要摄入更营养的东西。
陈可看出了它今晚的虚弱,急忙忙的出去给它带东西。
失去了陈可的束缚,它在今晚实在无法忍住释放了香味。
它犯错了,犯了一个让陈可不愿意再睁眼的错。
原来这就是死亡。
通泉草猛的开始收紧藤蔓。
“你们看!它在吸血!”眼见的人喊道。
发出「矛」的纠错员颤颤巍巍:“吃、吃人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杀了它啊!”
司殷远瞥了一眼,只一眼就让他们全部嘘声。
季酒被这浓厚绝望的信息素影响,不高兴的往饲主怀里钻。
蹭蹭饲主身上好闻的气息。
司殷远轻轻拍了拍,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别怕。”
他以为季酒是被死人的场面吓到了,于是放柔了语气,也将身上凶戾敛了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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