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清晰的认知会让简奕霖自我唾弃,但这种“唾弃”也是稍纵即逝的。
“这话,你之前好像已经说过一次了。”纪禾有些无奈,“之前你提出的要求,我在信里都跟赫莱泽尔说好了,他也答应了,你这叫变本加厉。”
简奕霖沉默片刻,的确,这些时日,来自宝石区域总部的物资与照拂是比之前多上了许多,但那是全然不够的。
“纪禾,你也知道,东西边界划分的问题一直都很不公平……”
“我再说一遍,我可能从头到尾都不会向赫莱泽尔坦白身份。”言罢,便转身欲走。
手臂被拉拽,纪禾闭上眼压抑地叹气,他不敢相信在这样的场合简奕霖居然都敢玩以前那套。
似笑非笑地回过头,余光却该死地瞥到简奕霖身后、赫莱泽尔正向这边缓步走近的身影,心下大骇。
“纪禾我……”简奕霖本还想说点什么,眼角瞥到熟悉的身影,随即如同触电般松开拉住纪禾的手。
赫莱泽尔径直走到纪禾身边,坚实的臂膀恰恰触碰到纪禾的肩部,心跳加速的纪禾根本没有勇气回头看他,他不能确定刚刚赫莱泽尔是否听到了什么。
“叙旧?”赫莱泽尔很少像这般说话带着讽刺,他定定地看向简奕霖,丝毫不掩饰的厌恶自他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迸发而出。
“……刚刚我们在讨论纪禾的事情。”令纪禾意外地,简奕霖竟然还知道为他圆谎。
“继续。”赫莱泽尔微微侧过身,纪禾知道,这是他颇感兴趣的意思。
简奕霖似笑非笑地咧嘴,看得出他尽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的模样,“我看加西亚先生还是挺忙的,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过身,纪禾看得见他满眼的阴郁。
留下的纪禾与赫莱泽尔一度陷入沉默。
沉默得纪禾连刚刚吃零食残留的牙痛都蔓延开来,他开始后悔自己选了哑巴人设,一句话不说地跟这家伙呆在一起,安静得连耳朵都会觉得痛。
“BOSS,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呢?”打字询问着,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将吃了一半的甜品放到了残羹剩饭盘里。
赫莱泽尔只丢给纪禾一个眼神,便向门外走去,纪禾早猜到他不会久留,便屁颠颠地跟上。
出宴会厅大门的时候,纪禾感觉到有人正盯着他们,下意识地看向赫莱泽尔,不知对方有没有发觉。
转过头时,那道视线若有所感地消失,但纪禾还是注意到了被掩映在装饰花卉后方身着深蓝色西装的人。
是孙星。没有确切地看到脸,但凭借着站姿,纪禾还是分析出。
赫莱泽尔没带他,他反而自己来了?
虽然这也不足为奇,因为刚刚谭琦给他的资料上写了他与某个塔主有亲属关系,但如若对方还刻意捉迷藏,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坐在赫莱泽尔的车上,纪禾思前想后,还是将这一发现告诉给了赫莱泽尔,不曾料想这家伙只是用眼角瞥了一眼,说:“知道。”
好吧,就不该质疑这家伙的观察力,但这家伙不愧是冷场王,对话到此时就进行不下去了,于是又陷入了静默。
“你牙齿不好?”比起问话,赫莱泽尔的这句话这更像是叙述。
“只是不太爱吃甜食。”纪禾思量着约摸是自己吃不完的甜食引发了这家伙的怀疑。
赫莱泽尔一声不响地把车开到了菲力塔停车场,纪禾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这家伙顺道送自己回家最终也成为了妄想。
不过艾瑞尔告诫过纪禾,一般晚上还要想办法自己回家。
以现在他与赫莱泽尔的关系,因为中间横了个“纪禾”,所以之前陪他过夜那档子事儿,应该也就不复存在了,毕竟,赫莱泽尔自己又没提。
正当他在手机上打下给赫莱泽尔的道别,准备独自一人离开时,却听赫莱泽尔道:“你住塔顶的客房吧,明天早上直接上班。”
塔顶专属于赫莱泽尔的套房内,赫莱泽一进门尔便脱下西装,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腼腆哑巴小可怜”人设,纪禾上前去颇为上道地将西装接住。
然而纪禾的“懂事”并没有换来赫莱泽尔的任何感谢,他只是随手打开一间房门,道:“你睡这。”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扔下纪禾孤零零地凝视着这间冰冷的灰色调套房。
纪禾走进去,发现就算是客房也装修得比他租的那屋子好太多。
起码还有张大床。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赫莱泽尔应当不会倒头便睡,他会干什么呢?纪禾不免好奇。
可能在办公吧,那家伙总是那么忙。
睡在这客房的大床上,知道平时在塔顶,赫莱泽尔就是在这张床上与妃子们翻云覆雨,纪禾内心微微一讪。
将今天的任务报告“着轻避重”地编辑好发给博德之后,纪禾思量一阵,刚好这房间有备用的纸笔,最终打算给赫莱泽尔写回信。
不过,说实在的,结合这几天赫莱泽尔对他冷淡的态度,饶是作为“纪禾”,他都没有那个热情再给赫莱泽尔写信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天天热脸贴着冷屁股还热情洋溢的小屁孩了。
许久没用属于自己的口吻说话,纪禾装哑巴时积郁在内心的愤恨终于喷发而出,下笔如有神,洋洋洒洒就是一大篇字。
这几天他当“林淮”当得都要魔怔了,偶尔一回释放本性重新作为纪禾,一时难免全神贯注,故而有人推门而入,他丝毫没察觉。
直到冰冷的阴影洒在了纪禾的背上,纪禾舞得欢快的笔尖一顿,直起身子,下意识地想将自己的字迹遮盖住,活像一个在课本上画画被老师发现的小学生。
“出来。”好在赫莱泽尔貌似是瞎,没看见什么,只是简短地吩咐后便转身离去。
纪禾再次松了口气,他此时的心情用虎口逃生丝毫不为过。
于是他出去时显得更加扭扭捏捏,什么小碎步咬下唇内八字全部来一遍。
“BOSS,有什么事吗?”
迎接纪禾的,是一个游戏手柄。
不能说话的自己和一个沉默的队友一同玩双人游戏,绝对是这世界上最难受的事情。
操作失误不能大吼,NPC对白二逼不能吐槽,关键时候不能抱着队友的肩膀猛晃泄愤……痛苦,太痛苦了。
但痛苦的纪禾还得抿嘴笑着,时不时向自己的儿时玩伴投去崇拜的神情。
其实……看着熟练操作着每一关的赫莱泽尔,纪禾略微有些神伤。
因为这游戏,他小的时候跟赫莱泽尔玩过,还不止一次。
这也是他最自认为擅长的一款很老的游戏。
当年,他看着赫莱泽尔从刚开始的新手逐渐成长为一个连地狱模式都能闭着眼睛打通全关的高手。
他还记得当他抱怨赫莱泽尔节奏太快自己跟不上时,那家伙短暂的凝滞。
后来,这游戏他已经玩腻了,腻到就算跟赫莱泽尔一起玩都提不起兴致。
只是每过一段时间,赫莱泽尔都会拿着这款游戏的光碟来找他,赫莱泽尔会刻意放慢速度等待他,不着痕迹、小心翼翼地……连纪禾都以为是他变弱了。
直到今天,赫莱泽尔以最快的速度厮杀过每一个敌人,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操作,似是已经记住了每个敌人会施展的每个攻击。
“啊……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每次一下就过了!哎,不过……跟赫莱泽尔玩,就算是游戏都有些没意思了。”恍然间,纪禾忽然记起自己曾这样对赫莱泽尔说过。
当时的赫莱泽尔只是攥紧手柄,沉默不语。
如今,纪禾已经很多年没玩过游戏了。
而赫莱泽尔却一如往常般神情冰冷地一直守着那么一款最老的游戏,像是在回忆,像是在准备,又像是……在等待纪禾再次拉住他的手,跟他说:
“出新款了!我们一起……”
纪禾的喉咙忽然哽咽了。
又一关通过,赫莱泽尔放下手柄,沉默地点了根烟。
烟雾模糊了他面部的轮廓,而他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那已经被磨损得掉漆的手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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