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康几乎是秒回:“你确定?”
唐宁一下子又不确定了。
尤其是他接下来看到韩安康说:“昨晚纪连韫救下你的时候,是踮起脚尖走路的。”
唐宁在这一瞬间头皮发麻,他慌张地抬眸看向了纪连韫,嘴里的粥都忘了咽下去。
“怎么了?”纪连韫柔声问。
唐宁一时间是真的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纪连韫还是鬼新郎,鬼新郎可以装成纪连韫,纪连韫应该无法装成鬼新郎。
如果现在的纪连韫是真正的纪连韫,那他说的话应该也是真的,纪连韫和他结婚,一个是算命先生说的他之后不会病死,还有一个是纪连韫对他一见钟情。
这是纪连韫想得到他的原因。
那么鬼新郎呢?
鬼新郎想得到他又是为了什么?
他在这个副本似乎经常体虚,尤其是和纪连韫接触后,虚到就像精气神被抽走了,有点像民间传说里被鬼怪吸走阳气一样。
鬼新郎想得到他是为了他的阳气吗?
可是,第一天纪连韫帮他按脚时,他好像也很虚弱。
这种虚弱究竟是泡脚带来的昏昏欲睡的虚弱,还是被鬼怪吸走阳气的虚弱?如果是后一种,难道纪连韫也不是人吗?
“你在想什么?”纪连韫伸手摸了一下唐宁拧起的眉心,“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分忧。”
他是这样体贴温柔,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让唐宁想起了曾经的莫云初,莫云初的行为也透露出那么多的诡异,唐宁怎么猜也猜不透。
唐宁认真看着纪连韫:“你......会骗我吗?”
“我怎么会骗你?”纪连韫问。
他说的好像是真心话。
可就算他说的是假话,唐宁也听不出来。
唐宁牵起了纪连韫的手,将那只手放在他的左胸口,他怯怯看着略显困惑的纪连韫,“你如果骗我,我的心会很疼。”
落在胸口的指尖颤动了一下。
纪连韫的眼神看不出什么变化,或许有,只是唐宁看不出来,唐宁不想去猜了,他恳求地问道:“纪连韫,你昨晚为什么会踮起脚尖走路呢?”
砰。砰。砰。
小小的心脏的鼓噪隔着皮肉震到了纪连韫的指尖,纪连韫垂眸望着唐宁:“......我也不清楚。”
“我睁眼的时候只看到了你,我想走近看看你,虽然我有意识,但那个时候的我——”纪连韫停顿了一下,细致解释道:“就好像是人在做梦时梦里的自己,所做的事情会和现实中有些许偏差,我当时就是这个状态。”
“直到我救下你的那一刻,我才像大梦初醒一样。”
是这样吗?
唐宁和纪连韫对上了视线,咚咚的鼓声再次响起,又有新的人来吊唁了。
唐宁松开了纪连韫的手,喝完了剩下半碗的粥,在纪连韫蹲下来自发帮他穿鞋时,唐宁拿起手机把纪连韫告诉他的事情发在了群里。
韩安康:“如果纪连韫说的是真的,那么当时救下你的很有可能是鬼新郎。”
林蕴:“我们需要尽快分清楚到底谁对鬼怪更有威慑力,因为我们明天就要尝试出殡了,出殡才是这个副本最大的危机。”
唐宁放下了手机,和纪连韫一起走出屋子,看到灵堂门口有许多人在走动,一些npc唐宁看着还很眼熟,有些是唐恒贤和韩余年吊死时帮他们布置灵堂的村民,还有几个......
咦?这不是纪家村的村民吗?
只见他们规规矩矩敲了报丧鼓,做派和其他吊唁的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更有礼节,手里还提着猪头和鹅作祭礼。
唐宁看到后却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纪家村在很早之前就没了活的牲畜。
这看起来是像是刚宰过的猪头和鹅难道是在他们村子里买的吗?
唐宁看着这帮人走进灵堂,他们一进去就和其他的宾客一样站在棺材前瞻仰着唐爷爷的遗容,似乎真的只是来吊唁。
灵堂里响起来悲戚的哭声,这是村子的习俗,大家要在出殡前一天哭丧,哭完之后,出殡当天就不能再哭了。
整个灵堂里,吊唁的宾客们在哭,玩家们也在哭,其中最该哭的是唐宁。
他是唐贤恒唯一的孙子,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缺席。
唐宁在其他玩家催促的目光中走进了灵堂,灵堂最中央的蒲团位置是为他空着的,唐宁走到蒲团前跪下。
纪连韫也在灵堂,但他没有跪在唐宁身旁,这是唐宁要求的,因为昨天他跪下后香就烧得格外快,而今天已经没有香了,这意味纪连韫的下跪要是再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只能由玩家去承受。
所以保险起见,纪连韫和其他吊唁的宾客一样站在唐宁的后方。
呜呜的哭声在整个灵堂里接连起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唐宁平时是最会哭的人,只不过他的哭通常都是悄无声息的,很少会嚎啕大哭,他也无法在情绪没有崩溃的情况下说哭就哭,要是有这个本事,他的演技也不至于遭受如此非议。
背后传来了强烈的被注视感,似乎那些站立着的宾客都在打量着他,好像在奇怪他为什么还不哭。
唐宁望着灵桌上老人的遗照,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一下子痛到掉了眼泪,那微弱的哭声如一滴水汇聚到大海般融进了整片哭丧声中。
可也许是唐宁哭得太小声,那如芒在背的感觉还是迟迟不肯散去。
唐宁努力将自己的哭声提高,他尽力去想伤心的事情,发现根本不需要怎么回想,到处都是让他难过的事情,要沉湎于悲伤很容易,他哭的越来越大声,都说越孝顺的后代就要哭得越大声,唐宁已经很努力在哭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眼泪好像都要流干,声音也要哭哑时,屋子里还回响着其他宾客震天的哭声。
唐宁停了下来,这并不完全是因为他哭累了,而是他忽然意识到了——
人总是有一口气在,哪怕肺活量再大,也不能永远不换气、不停顿地哭着。
可此时此刻,身后确实有宾客是没有停顿地哭泣着,哭得又大声又凄厉,似乎有哭不尽的悲痛,唐宁虽然跪着背对着众人,耳朵也能分辨出那哭声大概是从哪个方位传来的——
应该是纪家村的人在大声的哭。
他们和唐贤恒的感情很深厚吗?所以哭得怎么撕心裂肺?还是说......
一股莫名的寒意像是随着永不停歇的哭声爬上了唐宁的脊背,唐宁浑身紧绷地跪在蒲团上,耳边的哭声那么大,那么悲戚,又那么诡异。
唐宁小心翼翼地偏了一下头,他的这个动作并不明显,头部扭动的幅度不大,只是眼珠拼命朝后方看,这样看人很辛苦,眼珠子要转到极致,才能勉强窥见身后人的脸。
在被泪水迷糊的视线里,唐宁努力看清了对方的面容,那是纪家村的村民,他直直看着灵桌上的遗照,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忧伤,嘴巴是闭着的,并没发出哭声。
不是这个人在哭。
唐宁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点,不管怎么说,离他很近的身后人没有什么问题会让唐宁稍微有安全感一点。
那么,是这个人身后的人在哭吗?
唐宁又稍稍转动了一下头,想要看看站在纪家村身后的那帮人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自己应该是看不到的,毕竟他是跪着,那些人站的高,又藏在了前面宾客的身后。
正当唐宁这么想时,他正对上了一个哭泣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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