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能细想,越是深究就越是可怕。
为什么陆应星和“唐宁”交往时不停撞鬼?为什么分手之后,陆应星就忽然摆脱了危险?又为什么陆应星再次和他见面后,当天猝死?
他真的了解陆应星死亡的真相吗?他真的了解那个天天躺在他枕边的人吗?他真的分得清莫云初什么时候在演戏,什么时候又说的是真话吗?!
如果真的是莫云初杀害了陆应星,那么就可以解释陆应星为何将别墅闹得不得安宁!
那么既然如此,莫云初忽然今天带他去老刘的家中,又对他说了那番关于道士骗子的言论,是不是就是为了挑拨他和郝老板的关系?!
他戴上了郝老板送的辟邪的玉后,莫云初突然匆匆离开,难道说……
那一张张属于莫云初的脸冒了出来,是冰冷、镇定又残忍的军官,是沉静、温柔又可靠的医生,时而高高在上如无情的神祇,时而俯首亲吻足尖如卑微信徒......
——“既然小宁喜欢我演戏,那么我愿意为了小宁,一辈子这样演下去。”
那样温柔又深情的情话,是这世间再恶毒不过的诅咒。
唐宁惊恐万分地脱掉莫云初的衬衣,他扯拽得那么用力,像是对待什么脏东西,雪白的手颤抖着换上原本的衣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太荒谬了。
太荒谬了!
他居然在这张床上无比期待莫云初的到来,期待莫云初的拥抱,期待莫云初的体温,甚至期待莫云初的亲吻。
来自魔鬼的吻!
唐宁发疯似得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他呆滞了一会儿,飞快地打通了郝老板的电话,像孤立无援的人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对电话那头道:“我的男朋友好像是厉鬼,救救我,我、我该怎么办?!”
“他现在在哪里?”郝老板问。
“他有事出去了,但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他说他会尽早回来......”唐宁的大脑因恐惧一片混沌,他神经质地咬住手指,漆黑的眼珠不停转动。
他看到了失去了双腿,破碎的棉絮里涌动一条又一条白蛆的布娃娃,他看到从天花板滴落在床上的红水,他看到床头摆放着的莫云初相册。
全部都是鬼。
潜伏在他身边,虎视眈眈,残忍狡诈的恶鬼。
他会死的。
他一定会死的!
“郝老板,您能不能收留我,让我在您的家里暂住一晚。”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掉,垂坠在雪白的下颌上,唐宁颤声道:“我有钱,我还有一千多万,我可以交钱,我把钱全部都给你好不好?”
“当然可以。你不要紧张,带着我的玉佩跑出去,这样吧,你跑到你家后山的公墓里,那里有我认识的一个熟人,他能暂时护着你。”郝老板立刻给出了解决方案。
“是那位守墓人吗?”
“对,你认识他?”郝老板问。
唐宁喜极而泣,他知道自己选对了,他高兴道:“谢谢您,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挂断了电话,唐宁打开了楼道里所有的灯,他一路飞快地向下跑,身后有阴冷的气息不断追逐着他,唐宁抓住古玉的手指节绷到发白,玉的棱角陷在他的皮肉里,疼得厉害,可唐宁就是需要这样疼痛,才让他有一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跑快点!跑快点!
他跑过旋转楼梯,墙壁上大大小小的画像在扭曲着看向他,他们时而变成陆应星的脸,时而又变成莫云初的面容。
不要再看我了,求求你们了,不要再看我了,放过我吧......
唐宁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成一片,他看不清楼下的台阶,却能看到铺天盖地的脸庞,是陆应星,是莫云初。
——“想攀高枝还是选我吧,虽然我站的不如莫云初高,但起码你转身想逃离时,不会摔得粉身碎骨。”
阴冷的力量桎梏住了他的脚踝,力气大到似乎要将他的骨头捏断,唐宁的身子因为惯性向前倾倒,前方是一层又一层的台阶,是无尽深渊,是十八层地狱,他像折翼的鸟雀滚落而下。
鲜血浸湿了台阶,在高高的阶梯上淌开一连串艳丽的绯色,骨肉匀亭的手指死死握住古玉,用力到玉角割破了细腻的掌心,唐宁痛到两眼发黑,全身抑制不住地抽搐痉挛。
猩红的鲜血从额角流下,和尚未干涸的泪水交融在一起,混合出湿漉漉的嫣红,像玫瑰花瓣被碾碎出汁水,唐宁吃力地抬起头,他的肩胛骨因为持续而缠绵的疼痛不断抖动着,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
快点爬起来!快点爬起来!
他拼命调动起全身所有的力气,吝啬到要将每一个细胞的力量都压榨出来,颤动的身躯艰难站起,唐宁跌跌撞撞朝大门跑去。
一步,两步......
布满鲜血的指尖落在了门把手。
太好了。
太好了!
唐宁激动地打开大门,屋外风雨交加,雷霆大作,闪电划破漆黑的天际,照亮了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心中那还未彻底升起的希望如泡沫般破灭,如潮水般的恐惧泛滥成灾,唐宁的眼神呆滞,浑身血液似乎要冻结成冰。
眼前那张英俊的面容对他展露出一个疼惜的神情,那温热干燥的手指捧起唐宁茫然的脸,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和血痕。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低沉又迷人的嗓音。
莫云初将沾满鲜血的指尖含在唇中,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得莫云初的瞳孔不断收缩,他的胸膛起伏幅度变大,面上的神情却维持着堪称完美的平静,“不要紧,我回来了,小宁。”
不。
盈满泪水的瞳孔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唐宁被莫云初的话激起一阵哆嗦,他本能察觉到了危险,一边慌张地后退,一边摇头道:“你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小宁,你怎么了?”莫云初绅士地站在原地,关切地询问道。
唐宁颤抖着手关上了门,飞快地上锁,门外响起了莫云初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每一下都那么清晰响亮,那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声叠加在唐宁心头,沉重到唐宁快要喘不过气来。
唐宁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不断深呼吸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而后他朝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空旷的大厅不断回响着唐宁凌乱的脚步声,鲜血从伤口不停流出,唐宁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按住太阳穴,脑海中忽然再次冒出了方才莫云初的身影。
唐宁的记性一向不好,可这一刻他却能回忆起莫云初干燥温暖的掌心,滴水未沾的头发和衣服,甚至是纤尘不染的皮鞋——
从倾盆大雨中归来的人,为什么能滴水不沾?
唐宁愣住了。
他调出了监控回放,调到大门口的位置,看到那说着有事要离开的莫云初,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别墅的大门。
不论是唐宁一个人吃完晚餐,还是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高大修长的身影都一直静静伫立在门边,从燥热的午后到倾盆大雨,好似一道静止的剪影。
唐宁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在这一刻他想到了更多的事情,他甚至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突然记起这一切,为什么他要记起了陆应星生前发给他那段监控视频,为什么他要记起视频里的莫云初能毫无征兆地闪现在别墅的各个角落——
屏幕中英俊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漆黑的凤眸牢牢锁定监控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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