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曾参加过全生态模拟室的beta版测试,见识过模拟室模拟的真实性,但没想到它会智能到这个地步——时间、场景、人物都寻不出生硬或漏洞,好像他真的已经抵达了辛柏林,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晏南心情复杂着,还未有所举动,雪兰便先一步看见了他,轻松的表情一瞬间冷下,用终端扫了桌面付款后起身便走。
即使知道是假的,心脏还是抽了抽,他抿着唇快步追赶过去,一把拉住了雪兰的手腕,“兰兰。”
雪兰反应很大地甩他的手,“别碰我!”
晏南眼睫颤了颤,很轻地进了口气,退后一步站住了,“你在这做什么,之前不是说要去omega空间站?”
“关你什么事!我也没问你为什么在这,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别跟着我。”厌恶般瞪着他撂下这段话,雪兰又一次转身走了。
雪兰走得很快,好像一眨眼就要消失在人流中。
晏南知道自己可以强硬地留下他,他的身体素质胜过对方太多,但即使再如何告诉自己这是假的,眼前的雪兰只是一段程序,不需要有所顾虑,可一对上那张脸,他便还是没办法肆意而为。
雪兰的身影隐去在街尾后,场景模拟自动退了出来。
喧嚣消退而去,模拟室静得毫无声响,晏南站在空荡的大厅正中,静静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十分钟后,他下颌线绷了绷,再次道:“开始模拟。”
这一回,他在雪兰发现他之前躲了起来,等对方喝完咖啡,跟随着对方去了赌场。他调快了时间流速,看着对方赌博到晚上,又去酒吧喝了一晚上酒。
雪兰醉醺醺地走上街角时,时间流速恢复了正常。他一路踉跄着回到旅馆,却找错了房间。
晏南沉默地在几米外看着他试密码,在他第三遍试错未果时从拐角走出去帮了他。晏南从背后撑住他,变了音色在他耳边说:“不是这一间,跟我来。”
雪兰眼睛已睁不开,没认出来他是谁,闻言便放松地靠进了他怀里,被他带回了房间。
照顾着雪兰洗漱后,晏南将他抱上床,小心地放进被褥里,“睡吧,我看着你睡着再走。”
雪兰却睁开了眼,眯着眼看他,喃哑问道:“你是谁?”
房间里只开了一侧的床头灯,晏南半张脸隐在阴影中,静默了会,回答道:“晏南。”
即使醉得神志不清,雪兰还是皱了眉,转过身背对他,“滚。”
黑暗中,晏南静默得深沉,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嗓子眼却像糊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某刻他忽然开始后悔,不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要坚持,跟雪兰争这些干什么,雪兰觉得他错,那他就该认错,是非黑白在感情面前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很轻地呼吸着,他做好了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请求他原谅自己的心理准备,在阴影中开了口,“兰兰,上次是我不对——”
“谁对谁错,从来都不重要,”雪兰打断了他的话,喑哑不清地说,“你答应了放我走……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跟你……结束了,我希望你,尊重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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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星芒号的指挥官出现在了舰桥,命令舵手启航。导航员从导航位上转身准备询问跃迁地点,却在看清指挥官神色的时候静住了,僵硬地转回去,靠近了一旁的驾驶员小声道:“文森特,你问一下指挥官我们去哪。”
文森特瞥他一眼,“你自己怎么不问。”
“……”导航员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看见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后道,“我胆小,紧张,你帮我问一次。”
文森特无语地回过头去,“长官——”下一秒准备好的问话卡在了嗓子眼里,一句不合时宜的问话脱口而出——“你、你还好吧?”
晏南端坐在指挥椅上,红着眼看过去,面无表情地说:“我很好,为什么还不出发?”
一旁的大副Ci正襟危坐,僵硬地打报告提醒道:“指挥官,您还没说我们去哪。”
晏南看向前方的深空,静静下达了命令:“辛柏林。”
第89章 我们结婚吧
辛柏林的早晨干冷而寂静,街道上行人寥寥,快餐店的闭路电视上正播放着联邦新闻,自上周三起便一直是同一个新闻热点——机械帝国叛国案和斯派克案的重要嫌疑人罗浮在审查院中意外死亡。今天出了尸检结果,说是与现场情况吻合,已确认是自杀。
雪兰平静地收回视线,抿了口咖啡。
雪兰来到辛柏林已有十一天,头七天走遍了主城斯图加特的大街小巷,但没能寻到关于子都的任何线索,后来便开始寻找城外鱼龙混杂的窝棚区。
斯图加特城外的窝棚区面积是主城区的五倍,处处是窄楼矮巷,治安管理混乱,明面上由政府监管,但实际话语权由帮派掌握,外来人很容易不慎踏入危险而不自知。
听说了窝棚区的情况复杂,雪兰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四处打听,只是在窝棚区的主街逡巡,以肉眼寻找,也因此效率低下,找起人来如同大海捞针。
吃过早饭后,雪兰像之前一样,穿着低调地再次前往窝棚区找人。辛柏林外城区风沙很大,大部分居民有以头巾遮脸的习惯,雪兰便也融入当地,将自己包裹得只漏出了一双眼睛。
从上午找到下午,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下,雪兰预感到今天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准备找完这个集市便返回主城区。走过一段密集的摊位后,他忽而在一个窄巷的拐角处瞥见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很高。这里的居民因营养不良,个高的不多。雪兰停下脚步,定睛看去,那人同这里其他人一样遮着头脸,看不见长相。
那人在留意到他的目光后看了过来,黑眸在他身上定了定,像是静住了似的,下一刻忽然转身就走,一眨眼消失在了一旁的小巷中。
雪兰原本是不确定的,只是因为那人出挑的身高而多看了他一会,但见他的第一反应是逃似的离开后,心脏顿时怦怦跳动起来。
雪兰追了过去。这里地形繁复,穿过窄巷又是上下两条岔路,顺着一条窄道追去,七拐八拐便失了方向。
四周由黄土碎石搭就的棚屋看起来如出一辙,雪兰完全不知自己是走到了哪里。他不敢停下脚步,怕今天找不到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如果那真的是子都,如果对方看见了他,也许会离开辛柏林。
一般天色暗下时他就会返回主城规避风险,但今天却无法放弃,即使知道危险,也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追赶。
这里的天黑得很快,没有能够反射日光的卫星,很快便暗得连路都要看不清。不知走到了哪里,不远处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了打斗声,凶恶的激喊声不断,像是帮派们在争夺地盘的归属权。
周围没有其他的路,雪兰犹豫了下只能继续向前,等有了岔路再想办法绕开。走过一个土墙凹陷处时,一只手突然从旁伸出掐住了他的脖颈。
雪兰还未反应过来,他追寻的那个人便从阴影中现身,将他压紧在土墙面上,黑眸幽幽恫恫盯着他,像一个夜间徘徊的凶兽。
对方垂下头靠近他,在他耳边喑哑发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喉咙被对方掐着,雪兰发声艰难,“子都,是你吗?”
那人音色干裂低沉,好似粗石磨过玻璃一般令人不适。他听不出情绪地威胁雪兰,“你认错人了,再跟着我就杀了你。”
虽然他的音色陌生,语气也狠戾,但雪兰却并不畏惧,甚至越发觉得他是子都。他用力握住了对方掐着自己喉咙的手,生怕这人会一眨眼再次消失。
“……你骗不了我,我找的就是你,”雪兰呼吸困难,费力地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反问他,“如果你不是子都,为什么要躲着我,又为什么要在前面有危险时现身阻止我?你在意我的安危,不是吗?”
感受到喉间的力道收紧,雪兰呛咳地笑了,“子都,你还喜欢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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