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逆行(116)

　　晏南等了会没得到回应，压抑着呼吸，在他的私人频道、舰桥的公共频道中问雪兰，“如果我凯旋了，你会去机库接我吗？”

　　“……不会。”雪兰说。

　　通讯频道内陷入缄默，就在这时，枪火声在前方响起，交战再次开始。晏南不再讲话，移动上前加入了战局。

　　清理掉挡路的机械兵士后，他们翻过障碍，穿过散乱破碎的信号间，跨过堆叠的机械尸体，终于在顶层的断壁残垣中见到负责交接的SPC。

　　信标像一座黑塔矗立在塌陷了一半的房间中，其他同伴都死了，血没过了信标底部的三个黑色金属支脚，斯坦拿着一把手枪，伤势严重地靠坐在信标前，眼中却仍拘着光，听见动静便一下抬枪瞄向了进来的人。

　　晏南摘下头盔扔在一旁，放下枪道：“我是晏南，星芒号的指挥官，我们对话过。”

　　斯坦黄绿色的复眼盯着他看了会，似乎辨认出他的身份，拿着枪的手脱力般垂落，嘶哑开口：“你们终于来了，我也快顶不住了。”

　　晏南快步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撑起，“救援马上到，还能坚持吗。”

　　“死不了。”

　　对方大半重量压在他身上，摇晃着站住了，从口袋中掏出一金属块丢过去，“开启信标的秘钥。”

　　如今时间已过去七分钟，穿梭器由远及近疾驰而来，悬浮着停靠在了哨所塌陷开的墙边。后舱甲板开启，两名特战员隔空跳入房间，跑来接走了行动困难的斯坦。

　　晏南将秘钥装入腿侧的战术口袋，转过身同队友一道去搬信标。

　　正在这时，监视着增援的舰员大声报告道：“长官，敌方增援已抵达哨所！”

　　三米高的信标重达一吨，正在被军官们缓慢放倒，即使他们加快了速度，却依然进度缓慢。

　　舰员的声音突然拔高，“他们在哨所下方安置了炸药！长官！”

　　事态千钧一发，等在楼边的穿梭器已遭遇剧烈攻击，动能护罩不断丧失，两名战斗员端着枪站在登陆甲板口对着下方不断扫射。晏南绷着脸一言不发，同军官们一道抬起信标，一步步穿梭器靠近。

　　信标是倒三角结构，体积更大一头被先一步搬上穿梭器，很快已搬进一半，军官们抬着信标的中端不断登上穿梭器，眼看着就要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爆炸声通过通讯器响彻舰桥，画面中楼体晃动不止，向着穿梭器的反方向塌落而去。晏南落在最末尾，已来不及登上穿梭器。他当机立断放开信标，掏出秘钥迅速丢进了登陆舱，之后跌撞着跑向一旁，一把攀住了结构还算完整的称重断墙。

　　画面上的楼体在迅速坍塌，六层楼高的哨所分崩离析，一块落石砸向镜头，信号闪烁了一下，下一瞬间画面消失不见，只剩下通讯器仍在传送着地震般的轰鸣。

　　雪兰怔静看着前方，仿佛没了呼吸。

　　“切换卫星信号！”作战部长在大喊。

　　很快卫星信号画面被放大投放在公屏上，先前像巨人一般矗立在矿区外的哨所已化为了一片残石，已回收信标的穿梭器在低空盘旋着不肯离去，第二批增援汇合而来，数百名钢铁铸就的机械士兵包围了残垣，举着枪炮对着穿梭器不断射击。

　　激烈的枪炮声响彻舰桥，雪兰死死盯着那片被金红色矿渣掩埋的、毫无动静的哨所残骸，在巨大的杂音中大喊了一声——

　　“晏南！”

　　心跳得很重，一拍又一拍，某刻电波微弱地颤了下，一个声音低哑地应了声，“宝贝……”

　　片晌后，矿渣中出现了一个细小的漩涡，黑色战术手套探出手指，把住了断墙，缓缓将其推到了一边。

　　“威尔号！”作战部长喊破了音，“指挥官还活着，速去营救！”

　　已火力不敌开始远离的穿梭器打了个急转，向下俯冲而去，晏南从断墙下摇晃地站起，特战服碎裂破开，金属碎块混着血滴掉落在金亮的矿渣中。

　　数不清的子弹射向了意图降落的威尔号，伤痕累累的指挥官站在废墟中，抬起双手，扯下了他左手腕上的一枚军制手表。

　　下一秒，世界仿佛被按了静音键，枪炮声骤然休止。火花从金属制的坚硬外壳下爆开，一双双无机质的电子眼短路熄灭，枪支从机械手掌中掉落，无声地摔入松软的矿渣中。

　　在这个格外安静的世界中，银色的机械兵士像失去生命的雕塑，静默肃立，凝对着中央的军官。晏南视线已模糊不清，却仍迟缓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的方向。

　　太空中，卫星传来的实时画面放大拉进，雪兰对上了那双失焦的灰眸。

　　“……”

　　静默半晌后，雪兰开了口，“我一直在看你。没移开过眼。”

　　威尔号下落停在了地面上，前一秒还在铜皮铁骨的机械中站得笔直的指挥官，下一秒便脱力般向前倒去，摔在了赤金的矿砂中。

　　“指挥官！”

　　军官们从还未全开的舱门中拥出，向晏南冲了过去。在对方被托起的那刻，雪兰转身离开了舰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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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南离开塞尼格斯前军检所给他配了新的手表，具有检测灵能和自动电击功能，会在他灵能出现暴动征兆是进行物理压制。

 

第96章 投身过去的梦

　　将信标送至联邦军部位于YT116星莫霍面的秘密研究所后，星芒号便在太空中待机漂浮，等待指挥官的苏醒，如今已经是第六日了。

　　一开始晏南被浸泡在装满蓝色液体的培养罐中，后来又被转移至病床上，直到昨天被送回了舱室。离开了医疗舱便意味着他已经没有大碍，剩下的就是静静等待。

　　雪兰每日都会去看晏南，也不做什么，只是看着在床上躺得平直的他想事情。

　　在晏南没苏醒的日子里，雪兰借着YT116星的军用网络，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些信息，包括自己的、晏南的、还有他们两人的。

　　搜自己没有任何结果，搜他们两人也没有，但搜晏南，便可以看见很多报道。FP96星、C9星系、omega空间站、失前星、天启星……他英勇的足迹遍布了整个银河系，如Ci所说，他是英雄，当之无愧。

　　任何值得拥有的东西也值得为他受苦，雪兰在某刻明白了自己过去的选择。为了得到宇宙中最耀眼的星辰，似乎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包括赌出性命，包括放弃自由。

　　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得到了这样的人他还会三心二意，甚至不让对方公布婚讯。

　　他想不出理由，思前想后，猜测是有什么晏南不知道的误会，他没有选择，才会如此。那么他事后又豁出命去挽留对方，便也说得通了。

　　虽然不认为自己真的做了对不起对方的事，但他还是在这一刻感到了内疚，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让对方伤心了。

　　在食堂吃过饭后，拒绝了Ci去模拟室喝酒的邀请，雪兰再次前往顶层甲板，带着书去找晏南。

　　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响，走过温白的椭圆形走廊，不远处便是那间已成为最近主要去处的临时舱室。

　　忽然看见意料外的动静，雪兰呼吸顿住，脚步也停下了——十几米外舱室的自动门向一侧滑开，片晌后，那名昏睡了多日的军官扶着门框出现，现身在了走廊中。

　　他动作有些缓慢，似乎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扶着门等了会才向前迈步，却在转身时看见了拿着书的雪兰。

　　时间仿佛停了一拍，他如雪兰一般静住了，下一刻松开门框站直了。

　　对望几秒后，雪兰先回过神来，加快脚步走过去，隔着一米距离停在了他身前，“……长官。”

　　晏南沉默片刻，回话道：“叫我名字吧。”

　　雪兰当下没有照做，静了会后垂着眼道：“你昏迷了六天，我们现在在YT116星的轨道里熄火漂浮。”

　　他话音落下，听见对方应了声，“好，我知道了。”

　　雪兰点一点头，嘴唇微微抿了抿，陷入了沉默。

　　他不着痕迹地捏紧了书脊。在对方昏睡时，他心里想了许多话要对对方说，可当这人重新身姿笔挺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居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像只没用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