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不说话了,盯着面前半杯水出声。
尤金凑到他身边,托着下巴看他,“啊,破碎的男人。”
安德烈转头无语地看她,尤金笑嘻嘻地说:“还在对人生还手的可怜男人,你打算什么时候投降呢。”
“你们学校就不教尊老爱幼吗?”
“教啊,但你是中年人。”
安德烈摇摇头,站起来,走到窗边关窗户。
尤金也跳着跟过来,背着手跟在安德烈身后,从一扇窗跟到另一扇窗,看了看窗外的夕阳,“外面怎么了?”
“超市大减价。”
“不止吧。”尤金趴在窗台上,“最近好多人自杀,老师跟我们说,千万不要加入什么邪/教,尤其是现在这种信仰丧失、没有安全感的年代。”
安德烈低头看着她笑:“看来不用担心你,你这么聪明伶俐,明辨是非。”
尤金摸摸鼻子,神气地哼了一声,“走啊,超市大减价,买点东西去。”
于是安德烈带着尤金出门去赶超市的打折商品。
今日夕阳分外温柔,橘红色烧得天边一片柔和的灿烂,像被谁告白初恋红了的脸,连着一团一团大片的金色云朵,施施然东西游走,走向远处蔚蓝的天空。桔红色的暖光洒满大地,树枝颤抖着摇下璀璨的橘色,钻石一样闪闪发光,这条干净的街道向海边延伸,马路上一层层渲染,直至尽头汇入汪洋大海,翻着暖意波光粼粼,远帆在其上起伏,波浪柔柔涌动,如同一场睡眠。
安德烈和尤金走在街道上,脚踩在柏油马路上,有硬硬的实感,他的影子隐约地被面前的太阳投在身后,尤金兴高采烈地后面踩,风中有些傍晚的海水气息,还有谁家灯火带来的烘烤饼干的香气,糖浆融化的味道。
经过这家咖啡店,里面的音乐传出来,Alabama Shakes的“This Feeling”.
安德烈的心便猛然开阔起来,长久以来他望着这片海,意识到自己被命令不能等待,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向前。
这时他便不想了,他沉浸在某种极其慢速的心境里,无论是旁边吵吵闹闹的尤金,还是街道上偶尔跑过的教徒,或是那些担忧的脸庞,飞来的传单,末日的预言和诅咒,这时都无法进入他的心。
面前的人和物都如同一帧帧画幅慢吞吞地演过,除了音乐一切声响都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安德烈心想这就是他的修行,他的爱人在宇宙中流浪,于此地怀念是安德烈爱的果实,这酸涩苦口的果实,每晚他梦到杳无音信的爱人,便想起来,想起来啊,我多么爱你。
安德烈停在红绿灯前,看眼前栏杆一点点方向,尤金看着他脸上泛起的笑意,站在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
就像一阵带着神启的风吹过脖后,他感受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到马路对面的艾森。
年轻的、在梦里相见一遍又一遍的艾森,站在马路对面,露出久经旅途而归家的笑容。
尤金看着安德烈失神的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照片上的男人。她拽拽安德烈的袖子,却没得到任何反应。
然后安德烈手里的东西哗啦啦落下,他的眼神死死盯在那人身上,他的眼睛甚至没有眨动,便已经迈开了步伐,越过人穿过车踏过路,声音和画面都模糊了,空气中有糖浆的香味。安德烈冲到他的面前,撞进他怀里,艾森的嘴唇吻过他耳边的碎发,在夕阳里,风中,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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