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起码五十年内这附近都不会再有吸血鬼。
但艾森总忘不掉前面的那个艾森,那张濒死的脸,上一秒那个艾森还喜气洋洋地要寄信,以为自己不过实实在在活了几个月的生命充满了意义,下一秒就几乎被穿空,倒在一摊脏水上,嘴里咕嘟嘟泛着血,眼睛也不闭,仿佛一只死鱼,摔死在岸上。
而同行的教士则扑过来吻这个新生的艾森的鞋,因为他亲眼见证了“重生”,相信了这是圣子,相信了这是神迹。他哭着笑,低声念圣经,又唱颂歌,他扑过来的时候踩到了死掉的那个艾森的手指,把那节断指彻底踩碎,但也并未转头看一眼。
新生的艾森晚上回到房间,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只活了几个小时而已,但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多的痛苦?
后来他想他也许是所有活过的艾森中,最痛苦的那个,因为之前他从未记得有任何一个艾森像他一样,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不停地用小刀划他手指上的刺青,但总是去不掉。
死亡就像一声闷雷,人们从他身边匆匆经过,却听不到也无人在意,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某个风雪夜暴毙街头,但华灯依旧舞动,欢声依旧荡漾,在人群中无声无息地死去。这个艾森就总是在想这些。
普鲁伊特神父怎么说的来着?
放开一点。
其实,下一个艾森说不定真的会做得更好。
那为什么不去死呢?
艾森仍旧无法入睡,他的伤好得也很快,他很聪明,也很敏感,他却总是想不通。
就这么想要活下去吗?
为什么呢?
艾森想,每个艾森,死之前,大概都有那么一会儿,是快乐的,像之前的那个,收到了他喜欢的人的心,上上个,和喜欢的人说过话,上上上个……
可这个艾森,只有痛苦,没有欢乐。
他转过头,看到了皮尔丹送给他的项链。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普鲁伊特神父叫他过去,告诉他,后天准备了一个“重生仪式”,给教堂的人看一下,他们还没有见过。
那个瞬间,有个念头划过艾森的脑海,他想,普鲁伊特要杀了我。
随即,他抛开这个念头。因为很明显,这是事实。普鲁伊特神父想通过这个,让他逐渐意识到,什么是不重要的。
普鲁伊特神父问他:“可以吗?”
艾森抬头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普鲁伊特神父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你在害怕吗艾森?”
艾森仍旧一动不动。
“你的心理负担太重了,”神父拍他的肩膀,“怎么会如此沉重呢?”
艾森望着他。
神父用一只手握紧自己的十字架,另一只手拉着艾森,朝他笑了一下:“艾森,不要如此沉重,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艾森看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好的,后天下午吧。”
原本,艾森想要趁这段时间给自己留下些什么,因为他的身体一定会死掉,下一个会有新的身体,记忆也是一样的,只有感受是不同的,只有感受是属于他自己的。
可是他没时间,因为有变形虫来杀他。
等他处理完,已经到了重生仪式的当天。
普鲁伊特神父说了这是个小型仪式,只有他们教堂的几个神父和那几个小孩儿教童会来看,地点就定在祷告厅。
艾森下楼的时候,教童们都嘻嘻哈哈地凑过来,很期待下午的重生仪式,他们给艾森揉肩送茶,叫他圣子。
艾森面无表情,也没有接茶。
还有个上午,要做什么呢,要开始吗?
艾森想去河边走走。
他刚走出门,皮尔丹就在后面叫他,又一路小跑地跟上来,跑过来的时候,脸红红的,跟在艾森身边。
皮尔丹个子高,长得也比艾森壮,自告奋勇地走在艾森外侧,偷瞟着艾森的脸色。
“艾森,你去哪里呢?”
“河边。”
“我能不能一起去?”
艾森没有回话,他不是已经跟来了吗。
于是皮尔丹便跟着一起来到河边,一路上试图找话效果都不太好,看起来艾森不太想说话。
艾森站在河边,看了看绿油油的草地,湛蓝的天空,树上的小鸟在轻快地啼叫,微风拂人面。
这里很好,就在这里吧。
艾森转头看皮尔丹:“你很期待‘重生仪式’吗?”
皮尔丹笑着点点头:“所有人都很期待,因为你是……”他越说声音越小,“是圣子。”
“可是在‘重生仪式’我会死的喔。”
皮尔丹唔了一声:“但你也会活过来啊。”
艾森笑了:“我好想把我的痛苦分你一些。”
皮尔丹脸一红,显然会错了意:“只要能帮你的话,我愿意。”
艾森笑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掏出皮尔丹送他的贴颈项链,戴到了脖子上,然后他摊摊手,问皮尔丹:“你是不是喜欢我?”
艾森两个星期前剪了很短的金色短发,更显出他白皙,他五官精致,嘴唇红润,长了一张脾气不好但迷人的脸,风把他身上的黑色衬衫吹得紧贴在身上,他整个人穿一身黑,靴子倒是张扬,只有洁白的脖颈上,戴着皮尔丹送的项圈。
皮尔丹抬头看,就看到这样的艾森,于是他下意识地点头,点了一半又发现他不应该,便硬生生挺住。
艾森说:“你叫他们去克鲁纳街道等我吧,我等下过去。”
“好,”皮尔丹低头发短信给他们,“要去买什么东西吗?那里是最繁华的街道了。”
艾森却问:“要不要和我接吻?”
皮尔丹一惊,猛地抬头,不敢相信地张张眼睛:“现在吗?”
艾森还在问:“和我,这个我。”
皮尔丹握紧双拳,脸红着点点头。
艾森说:“好。”又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皮尔丹鼓起勇气,再次点了点头。
艾森说:“好。”
然后他伸手按下了项圈中间的钻石。
项圈内部“哗”地一声,弹出一圈密密麻麻的刀片,插进艾森的脖子,同时侧面的刀面开始横切,将要把头颅切掉,血液横溅出来,有些甚至喷到了皮尔丹脸上。
皮尔丹愣了两秒,放声尖叫,他瘫坐在地上,浑身发着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边爬边喊救命。
而在刚才艾森站的位置,来了一个新的艾森。
皮尔丹颤抖着回头望,这个新来的低头看正在死的那个,歪歪头问他:“你怎么还没死?”然后蹲下来看了看,“哦,刀片位置没调好。”
新来的盯着刀片从一边划到另一边,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也不行,可能要下一个。不过放心,把这些杀完,总会有能活下去的。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皮尔丹不是个傻子,他已经看到了,他已经明白了,不是重生,不是死了后复活,是另一个,是新的一个,是分//身或者克隆,是别的……他已经快疯了。
新艾森拎着旧艾森的头站起来,走到皮尔丹面前,递给他:“接吻吧。”
皮尔丹浑身发抖,眼泪吓了出来,他惊慌地摇头,撑着身子往后逃。
艾森一脚踩在他的肩膀:“快点。”
皮尔丹挣不脱,动弹不得,面前艾森眼神凶狠恶毒,什么都做得出来。
于是皮尔丹撑着自己稍稍前移,强忍不适,凑到了旧艾森的头颅面前,他抬眼看了一眼新艾森,新艾森啧了一声。
皮尔丹心下一横,凑上去快速地亲了一下旧艾森的嘴唇,接着便转头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新艾森把项链拽下来,甩开了手里的头颅,在皮尔丹面前晃了晃这条项链:“我改装的,很好用。”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皮尔丹在地上发抖,“我没有伤害过你……你是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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