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先稳住局势,等褚秋回来后表明心迹,不曾想褚秋见她脱口便称“皇后娘娘”。
这个态度让她彻底死心。
之后她像牵线木偶般任人摆布,大婚当日,按规矩新娘要独自在屋内饮下寓意平安的红糖水,她套在不合身的喜服中捧着碗出神,眼泪砸在里面,漾出涟漪。
一双手轻轻夺过她的碗。
“不想喝吗?我渴得很,替你喝了吧。”
诧异地抬起头,面前竟然是岭将军,“你……”
“外面那几个人还拦不住我。”岭将军拢起袖子,“褚秋快要出城了,你真打算和他赌气一辈子?”
“出城?”
“他外出征战,一生动荡,害怕给不了你安稳的日子,所以忍痛替你选了个好去处。可他实在不能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嫁给别人,这才在这个时候请战离开。”
真相往往残酷,她没细想过这处。
“见你常穿红色,今日也换换吧。”岭将军不知从哪寻了条素白衣裙,“这个不显眼,我的队伍也要离开邝安了,他们会护送你和褚秋汇合。”
“你为什么要帮我?”
“褚秋是我朋友,帮你就是帮他。”岭将军话锋一转,“还有就是我也不能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娶其他人。”
“……原来你们是真的。”
“是。”岭将军大方承认,“我和他从上辈子起就是真的。”
她本以为那不过是句玩笑话,没想到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他现在情势所迫,当局者迷。请你不要怪他,好吗?”
“我考虑考虑。”她有些别扭地撇了撇嘴,挤出一句,“谢谢你。”
有了岭将军的帮助她逃了出去,在那群罗刹人的护送下与褚秋重逢。
再见面时无需多言,褚秋眼眶发红,一把拥她入怀。
路上,她和褚秋规划未来,等这一战结束,江国就算是基业稳筑,除了偶尔要回宫里露个脸,两人也能安心在一起了。
前路晦暗,她仍怀希望,然而坎坷的罅隙中隐含尖刀利刃,刺得设想成幻想,希望成奢望。
第129章 物是人非事不休
半路遇险,她简直不敢相信埋伏他们的竟然是护送她与褚秋汇合的罗刹人。
事发过于突然,罗刹人率先发动进攻,他们被迫迎战,结果可想而知。
谁又能想到褚秋最坏的结果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湮没于不入流的埋伏中。
战事惨烈,两边都没讨到一点好,最后她意识模糊,只能感觉到褚秋握着她的手,费力地低声呢喃着什么。
“没有你跳祝祷舞,这一战我败了。”
弥留之际,她最后的想法竟然是庆幸。从家族的束缚和不可抗的命运中解脱,还能和爱人共赴黄泉。
眼睛将合未合,她恍惚间看到一只雪白的刺猬越过尸横遍野的狼藉,依偎在了她身边。
她从香火弥漫的殿堂中醒来,堂下人虔诚跪拜。
“你们是谁?我怎么在这?”
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没有得到答复,她才意识到他们看不见她。
那她现在是什么?游魂吗?下面这些人难道是来祭拜她的?可是他们分明不是自己的族人,为什么会来祭拜她?
疑惑的驱使下她回头一看,供台上摆着的根本不是灵位,而是一块写着“白仙”的牌位!
其中一个女人怀中抱着婴孩,她走近一听听清了女人口中的祈祷。
“求白仙庇佑,免我儿病痛。”
求神的人自己竟成了神,她就这样满头雾水,稀里糊涂地当上了白仙。没弄清楚的事太多了,比如她身在何处,今夕何年,褚秋又去了哪里?
走出殿外,这里的一切都令她陌生,除了不远处的戏台。
距离她死亡已经过了三百年,三百年的空白中发生了许多事,江国也成为史书上仅存的寥寥数言,物是人非。而她熟知的那些人,未在书中留下只字片语。
但她隐约能猜到,她和褚秋一死,岭将军必然落难。
仔细想想,埋伏之事似有蹊跷。假设这都是岭将军的设计,那些罗刹人何必要送她和褚秋相逢,直接把她作为人质不是更保险,也不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就好像有什么人故意挑起这场纷争,好坐收渔翁之利。
实在想不通这个人是谁,她潜意识里还是相信岭将军,没有他,他和褚秋恐怕要永远错过了。
她一面探究真相一面尝试着施法救人,尽管不太熟练,多数人还真救了过来,唯独成白仙后听到的第一个祈愿,那个婴儿,在她百般救治下还是夭折了。
岁月更迭,她走了很多地方,依旧没有找到褚秋,作为白仙的业务已经越来越熟练了,但是每隔三百年她都会遇见一个治不好的人。
真相于时间洪流中浮现,一直寻找的人原来从未离去,她能救众生,唯独救不了褚秋。
以前没有通灵的能力,相关知识也略通些皮毛,更不用说现在已是白仙之身。
弄清褚秋世世病痛缠身的原因后她几近崩溃,就在这时,佑野出现了。
黄仙的名号很响,但她没想到扛旗的会是个神经病,不禁感叹仙家没落了。
佑野一上来先套近乎,又控诉路峻竹的所作所为。
“要不是路峻竹那个王八蛋一意孤行,你们两个早就长相厮守了,还用遭这种罪?”说着他拿出一颗小珠子,“这有个好东西,既能帮你报复他,还能救褚秋。”
察觉到她将信将疑,佑野搬出了墨霄和砚霖的例子,又得墨霄亲口承认,她才勉强同意加入了以佑野为首,沉雾为辅的“路峻竹受害者联盟”。
缈山传闻竟是存在的,佑野和沉雾都是路峻竹为除祟者时的仇人。看来岭将军口中的“前世”也不是玩笑话。
可当她得知路峻竹凄惨现状后心情复杂,佑野和沉雾却是喜闻乐见。
佑野更是抚掌大笑,“寒冰狱主让路峻竹杀了两回,幽冥那边肯定气疯了,打起来!打起来!我就爱看路峻竹倒大霉!”
岭将军于她有恩,自己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她又回到改名为鹤裕的邝安,等着路峻竹有一天找过来,把话说开,东西还他就是了。
在这见证了医药世家虞氏的兴起,以及虞家病弱小少爷虞弈的诞生。
她在哪,褚秋的转世就会在哪。
有了那枚珠子续命,虞弈终于磕磕绊绊地长大了,看到那张和褚秋一模一样的脸后,她难以自抑,痛哭流涕。
这一世的虞弈终于挣脱束缚,可以做他想做的事,唯独疾病缠身颇煞风景。
几次忍耐无果,她还是在虞弈面前现了身,当然,虞弈已经不认识她了。
那一刻起她才真正理解了岭将军为什么不和路峻竹直言前世,在亲眼目睹褚秋经历新生活后,她实在做不到让前尘往事再度烦扰他。
但他还是知道了,在院落那口荒废的井里。
再后来,路峻竹真的找来了,连同岭将军的转世。
岭将军性格不似从前沉稳,但内核还是没变。倒是路峻竹变了很多,想是记忆融合的缘故。
褚秋找回丢失魂魄实属意料之外,她根本没报太大希望,因为岭将军和路峻竹还能凑在一起,明显就是忤逆了幽冥的意思,如果再让他们去幽冥走一趟,后果不堪设想。
更不用说路峻竹身上的骨刻之术,她还能去找褚秋的转世,短一点就短一点吧,反正她早习惯了生离死别。
在收到长命锁时她就知道他们还是选择成全了她和虞弈。
雪地一跪,她的怨怼烟消云散。其实他们都是被命运压迫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何况起因是父亲的预言。
她没有理由再恨路峻竹了,真正敌人根本就不是他。但她也不敢承认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是幕后黑手的帮凶,织离氏的辉煌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哗啦”一声扇响,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虞弈则伸手抚上太阳穴帮她遖颩噤盜按摩起来。
“看你一直皱眉,该是回忆得头痛,我给你按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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