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俩唠吧,我先回去了。”他望向辞欢的赤足,犹豫了一下,“天冷,还是穿双鞋好,毕竟女孩子不能着凉。”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治百病的白仙面前班门弄斧,一时尴尬,匆匆道了个别就跑了。
望着江屿澈踏雪离去的背影,路峻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些,却听辞欢幽幽说:“你家那位真是一如往昔,一丁点都没变呢。”
怔愣片刻,路峻竹缓声说:“是吗?”
辞欢没有回答,而是转了话题。
“幽冥哪有那么容易踏入。大不了再等三百年,我还能再去找褚秋的转世,你没有我幸运。”辞欢自嘲地笑了笑,“如果称得上幸运的话。墨霄给他下的咒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吧。”
正因为清楚,他才会觉得事情难办。路峻竹抿了抿嘴唇,问道:“虞弈和褚秋,终究是不一样的吧。”
“不一样。”辞欢回答得干脆,“虞弈是经历过新生活的褚秋,褚秋是多了段记忆的虞弈。”她仰头凝视着飘散的细雪,转而笑道:“可哪又怎么样呢?我永远是我,他永远是他,我永远爱他。这个道理我懂,他懂,你家那位曾经也懂,现在该你懂了。”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揉了一下,那一瞬间,路峻竹想通了很多。
“他不记得自己魂魄有异,也不知道我用什么东西替他治疗。如果让他知道了他宁愿死也不会接受的。”辞欢玉手一挥,将手心的珠子递到他面前,“还给你,我们扯平了。”
怎么谈得上扯平,褚秋为他牺牲那么多,他不忍心看他生生世世受折磨,更不忍心看到他们世代分离。
于是他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你这样,不会受到其他几仙的排挤吗?”
“灰仙半死不活,柳仙已死,黄仙求我还来不及,狐仙我干脆就不接触。”辞欢不以为意,“况且名满天下的竹公子都要给我下跪,他们这些手下败将有多大的胆子敢来排挤我。”
她天生骄傲,千百年来皆如此。
“织离,多谢你,多谢褚秋。”
“不必谢我。我是看在你家那位的面子上,和你没有关系。”辞欢顿了顿,“如果不是他暗中相助,你恐怕会一错再错,而我也见不到褚秋最后一面。”
心下一沉,路峻竹讪讪开口,“那场埋伏……”
“不用你说,我和褚秋都知道。”
他这才松了口气,“临走之前,我会再见褚秋一面,当面和他道歉。”
“你是应该见他一面,毕竟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刚刚我在你家那位面前嘴可是很严的,将心比心。”
“我懂。”
“对了,黄仙现在是佑野扛旗。”
“居然那个浪荡老疯子扛旗?”他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一番,随即舒展开来,“多谢提醒,走了,要保重。”
“等一下!”
辞欢忽然喊了一声,他回过头去却见她扭捏地扯着裙摆,脸偏到一边去,嘟囔着说了一句话。
听罢他浅笑一下,朝她挥挥手,沿着江屿澈的足迹回去了。
江屿澈回到后院时莲花蜡烛已经不响了,大概是虞弈嫌烦把它给处理了。
在知道井里根本没有女鬼后江屿澈也不再害怕,但他走过井边心中依然悸动。
井中场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路峻竹那双含情的眼眸究竟落在了谁身上?
西客房的门忽然发出“吱呀”一声,江屿澈回过神来,只见虞弈从门里闪出半边身子来,正扶门看他。
想来是路峻竹的魂魄起了功效,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好多了,不然也不会大半夜还不睡觉。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江屿澈只能待在原地。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说实话他还有点不自在,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指着他单薄的衣服,大声问了一句:“不冷吗?”
“还好,我屋里还是挺温暖的。”虞弈把门完全推开,做了个“请”的动作,“我新沏了茶,不进来坐坐吗?岭将军。”
作者有话说:
所以懂得竹在纠结什么了吗
_(:3」∠·)_
明知前世今生会踩雷还是要写 头铁我是认真的
第46章 白·此生
岭将军?江屿澈品味着这个陌生的称呼,虞弈这是在叫他吗?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暗潮汹涌。这样的称呼从褚秋转世的口中说出,原来在他们的戏里竟然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一刻他豁然开朗,为什么路峻竹急急忙忙把他从戏台支走,大概就是害怕辞欢会说出什么来。
只是他不明白路峻竹为什么会害怕,自己知道了又怎么样?反正他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又或者他们之间根本不是仇人的关系,路峻竹在说谎。
如今虞弈主动邀请他进屋坐坐的举动倒像是叙旧,应该不知道他对过去一无所知。
或许路峻竹遮遮掩掩不愿提及的那些过去,他可以从虞弈这里了解一些。
他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于是他点了点头,跟着虞弈进了屋里。虞弈所言不虚,他的房间果然温暖。
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两杯飘着热气的茶水,虞弈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本来我准备了岭梅醉,但一想到今天爷爷鹤算宴席上将军肯定也饮了不少,就临时换成了镜霜茶,希望将军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他这一开口倒是改变了江屿澈对于武将的刻板印象,眼见虞弈文文弱弱,真是难以想象他舞刀弄枪的样子。
“褚秋将军有心了。”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味道确实不错,于是装模作样地感叹道:“还真是从前的味道啊。”
“将军果然还记得。”虞弈笑了笑,“只是不知道将军是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这人到底是在闲聊还是在套话?
江屿澈心头一紧,缓缓咽下一口茶掩饰自己的慌张,“他找到我的时候零零散散说了几句,在之后遇到了从前的一些故人,慢慢也就都知道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并没有撒谎,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我们倒是差不多。只是欢儿找到我时是以白仙的身份与我对话,替我治病,并没有直接告诉我前世往事。”
辞欢找褚秋都快成执念了,好不容易找到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叙旧?江屿澈不解,追问道:“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啊?”
“因为她不想打扰我的生活。”虞弈修长的手指摩挲茶杯,微微叹了口气,“有时候觉得转世真麻烦。不过还好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头上,融进血肉里的,这一世我们又以不同的身份相爱了。”
有点道理。转世轮回就是新的开始,如果强行接受一段被遗忘的记忆和一个陌生的爱人,只会令人感觉莫名其妙。
感谢辞欢和虞弈,他有些理解路峻竹的做法了。
“那你之后是怎么想起来的呢?”
虞弈的目光转向窗外,江屿澈也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结果看见了院里的那口井。
“他们都说井里有鬼,所以就把井给封起来了,但是他们不知道如果有人为他而来,那么这口井就会映照出他的前世。”
原来这不是鬼井,而是前世井。那么他在井里看到的那些其实就是以前的事,可他为什么只看到了路峻竹,没有看到他自己?
心中有太多疑问,但他不能开口,不然就直接暴露了。
“其实我本来就已经爱上她了,在我知道了之前的事后,只会更爱她。”
虞弈起身为他的残茶续水,水滴滴答答落入杯中,热气腾起,虞弈飘渺的声音传来。
“将军也是这样吧。”
像是心事被窥探,又像一语惊醒梦中人,江屿澈猛地打了个哆嗦。
细数从遇见路峻竹后经历的种种,扪心自问,他就真的没起过半点其他心思吗?
再者墨霄给他下的咒是什么,他在一次次想到路峻竹就会心口痛的时候就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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