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砸在满地血泊中。
而半空的阴影下,头颅咧开的一排鲨鱼般锋利的牙齿间,还插.着一颗温暖的人头。
男人的表情定格在最后没来得及扬起的笑容上,逐渐涣散的眼睛中,还残留着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从未想象过,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再见。等你回来。”
温柔慈爱的女声从手机中传出来。
妈妈挂断了电话,摇摇头:这孩子,怎么现在挂电话也不说声再见?
她转身走向厨房,想了想,还是做了孩子的那一份。温在炉灶上,不论孩子什么时候回家,都能第一时间吃到热乎乎的饭菜。
头颅不在意地上已经失去主人的手机。
在“咔嚓,咔嚓!”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中,它慢条斯理的将男人的头咬碎,坚硬的头盖骨在牙齿间崩碎,男人的脸在锋利的牙齿中逐渐垮塌,消失,被撕碎,被吞噬。
血液顺着惨白狰狞的唇角滑落。
污染物只有人头的那张脸上,依旧是人类的五官,却已经慢慢失去了人类应该有的模样。
嘴巴一直咧开到眼下,鼻子像是从高山砸成盆地,只剩两个黑黢黢的孔洞。最骇人的,却是那双眼睛。
赤红,浑浊,翻涌着无数蠕虫般的软体,凸起又凹陷,似乎有数不清的虫子在缠绕着眼珠周而复始,从眼眶中伸出赤红软黏的尾巴又缩回去,油油飘摇如水草。
吃掉男人的头,并没有让污染物平静下来。
它缓缓转过头,眼珠像坏掉的转盘般疯狂乱转没有聚焦,从无人关注的阴影中,无声无息的注视着路灯下,被光线照亮的人们。
在黑暗中保持光明是危险的。
你看不到黑暗中的怪物。
但怪物,始终注视着你。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乱了套。污染物!找,立刻去找!”
主持现场的调查官几乎被逼疯,咆哮道:“拿着计数器去,挨个去查,一定有它留下的踪迹!”
已经是深夜,医院依旧灯火通明。
但今晚,属于杀戮。
本应该治病救人的白色之地,将以红色渲染。
望远镜放下。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唇上,他坐在窗边,隔着窗口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欣赏着远处的混乱。
许久,低低笑出声。
“你看到这个了吗?”
他转身,笑意吟吟:“相信我,你不会愿意错过这一幕好戏的。哦——我忘记了,快提醒我一下,李尔王的结局是什么来着?”
“莎士比亚应该看看今晚这一幕,再写他的作品的。真是遗憾。”
在他身后,穹顶房间隐没于黑暗,丝绸黄金地毯吸收了一切杂音。
只剩悠扬的八音盒叮咚如泉水的音乐,在为今夜伴奏。窗外城市的霓虹灯落进来,微弱的光亮照在壁画上受难的神子与吹响号角的大天使身上,粼粼如水,笔触生动。
半边身形隐于黑暗的人微胖,手工西装昂贵,踩在地毯上的皮鞋锃亮不染一尘。
“这不是莎士比亚。这是,福音书。”
“地狱与鲜血将一同降临,他们在新世界没有席位,因他的愚蠢懦弱,看不清神的旨意,想要违逆神的天启。”
他的声音低沉而快速,喃喃难以听清:“污染?不,只有你们可笑的调查官才会如此称呼神的天启。那是神的甘霖,代祂赐福大地,无罪的人将前往天国,有罪的,下地狱。”
他抬头,声音清晰咬着重音:“这是进化。”
窗口旁,陆先生静静注视着男人,良久,他缓缓勾起一个笑容:“这次的款项已经打给我了吗?不好意思,我是个无缘聆听神音的愚钝人,不曾有幸得见神明。我只是个商人。”
微胖男人握着胸前十字架,点头。
陆先生立刻笑了起来,他站起身,张开双臂:“那么相信我,我绝对支持你的看法。”
“进化!”
他呵笑一声,掩去眼中嘲讽。
污染?进化?
另一门生意而已。
陆先生转身,看向窗外远处光亮中的混乱。
那群被规训洗脑的调查官……愚蠢中的愚蠢,怎么会有人牺牲自己的命救别人?在等待什么?虚无缥缈的荣誉,还是根本不会到来的感谢?
不过,与他无关了。
他兴致缺缺收回视线,不动声色的发出信息.
[您的计划在顺利推进中,按照您的指令,西南区的合作已经顺利达成。]
良久,信息回应:[,]
只有一个逗号。
陆先生抬头,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随即向微胖男人笑着道别,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而在黑暗更深处,一双眼眸,缓缓睁开。
祈行夜怔怔望着自己头顶的黑暗,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这是……在哪来着?
太阳穴剧痛,身体每一寸肌肉也疼得厉害,像是徒手从水泥墙穿过一般。
就连起身都略显艰难。
祈行夜不由得深深怀疑,难道是他和3队喝酒喝到断片,然后被3队揍了?
他果断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首先怀疑白翎羽。
记仇!
他在原地躺了半晌,才慢慢找回自己遗失的力量,硬撑着想要坐起身,却在转头时,猝不及防和一双腐烂空洞的眼窝对上了视线。
祈行夜:“!!!”
他惊得头皮发麻,惊恐瞪圆了一双丹凤眼僵硬在原地。
半晌,他才慢慢看清,那只剩下干瘪如桂圆干般眼珠的腐烂眼窝,属于一具尸体。
尸体身上穿着不知是哪里的保安制服,衣服下面已经高度腐烂,就连脸部也被虫蚁啃噬得只剩下惨白骸骨,不见皮肉,辨认不出生前的身份。
祈行夜的记忆也像是被忽然按下了开启键,被那身保安制服触发了记忆节点,一切被他遗忘的,都重新奔流涌入。
他记得自己从秦伟伟那里得到了寻找阿泰的委托,记得云省大学,记得出事的女生和宿舍楼之间流传着的闹鬼传闻,记得只剩下头颅的污染物。
以及,他们在山林中,遭遇了伏击。
他知道了,污染并非从跳楼自杀的学生开始,那学生也只是受害者之一,被从围墙外飘来的污染粒子污染了心智,而山林中几百年来乱坟岗上堆积的数不清的尸骸,以及无人探寻的隐蔽,成为了污染生根发芽最理想的温床。
他与商南明等人暂时失散,柳大壮帮助他翻越阻碍,进入了山林深处。
也同时是……污染源的巢穴。
祈行夜的俊容上失去了笑意,眉眼肃杀锋利。
他举目四望,将周围山林尽收眼底。
乍一眼看去,这片山林和普通的西南密林没有区别。
到处都是几十数百米的参天古树,抬头不见天日,藤蔓缠绕树根翻涌,将所有出路斩断,无法辨别方向,湿润泥泞的土壤很快就会将脚印覆盖。
如果有人想要离开,他甚至分不清哪里是进山,哪里是出山的方向,没有太阳或北斗可以供他辨认,罕无人迹的密林,更是连路都不会有。
这里是动物的世界,而非人类。任何误入这里的人,都只会有死亡一种结局,在饥饿和干渴中,绝望等待死亡的临近。
像是收网的蜘蛛丝,将整座山林密不透风的缠绕其中,不得挣脱。
外面的光亮照不进来,里面的人也别想出去。
这样纵深险要的密林深处,就算抛下污染暂时不提,也足够危险,就连当地的居民都不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轻易进入。
巧的是,祈行夜恰好知道几个云省地区的绝佳向导,可以帮助他穿行过密林。
只是不巧的是,他现在已经身处密林深处了。并且还没有信号,别想联系到外界。
祈行夜:……感受到了命运的捉弄。
不,是秦伟伟的复仇。
他大致清点了一下自己目前随身携带的战略物资,确认自己还有多少干粮。
虽然武器已经见底,只剩下独苗苗的一把长刀,多余的连一发子弹都没有,但好在特殊体质赋予了他另外的战力,不必拘于武器带来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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