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微微笑道:“倒是她们心思巧。这些风筝的图案也巧。”
魏铨见小皇帝难得展露笑颜,便极力凑趣,指着半空道:“可不是么,陛下您看,最边儿上这个叫百鸟朝凤,中间那个叫五福齐天,都是吉庆的意思,不过最多的还是美人儿风筝,鸢尾最长的那个是嫦娥,紧后边儿那个是织女……”
小皇帝却将嘴角一压,冷笑道:“这些也算得美人,难道不曾见过美人么。”
说完就进屋了。
魏铨无故碰了一鼻子灰,也只得悻悻地。晚间,魏铨献宝一样捧了个大风筝喜笑颜开地走来,一边走还一边笑,“陛下,奴才可算见着美人啦——”
小皇帝抬头一看,当即整个人凝住,随即连手里的笔也拿不稳,跌在地上。
只见那风筝与人等高,却分明是按照木惜迟的模样儿画就,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小皇帝魂不守舍地呆看半晌,方问道:“此物从何而来。”
魏铨笑道:“回陛下,此乃端王殿下奉赠。”
端王是小皇帝的亲弟弟,只略小两岁。当日贼人弑君篡位,兄弟两个相互扶持着自血雨腥风中抢出生路,因而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
“他有心了。传孤的话,让他得了空入宫坐坐,孤十分念着他。”
“喏。那这只风筝明日奴才替陛下放了罢。”
“不准放,好生收起来。不要沾了霉气。”
“喏。”魏铨躬身退出,亲自去安置风筝。
原本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可不知怎的,竟被凤仪殿的眼线得知,报与了皇后。
皇后听了大怒,“他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人,能容他活着已是天恩浩荡,竟还敢兴风作浪,狐媚惑主!”忙命人将木惜迟捉来凤仪殿,“本宫今日便要整肃后宫。清君侧!”
木惜迟这些日子在水木堂待得都快身上长毛了,原来扮雅静端庄这么无聊的!这日忽见七八个太监叫喳喳地来了,声称皇后娘娘有请。倒一下子来了兴致。
“好啊好啊,正要遇一二个人来同我解解闷儿,皇后娘娘请的正是时候儿。”于是不必人用强,他自个人屁颠儿地就送上门儿来了。
皇后一见他,立刻喝命人将其捆起来,押入暗室。
木惜迟这里刚被五花大绑毕,皇后轻提裙裾,款步曼摇地走来,瞧了瞧他脸上,冷笑道:“当日你初入宫来,倒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手段。竟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将陛下迷得魂不守舍。本宫却是大意了。”
木惜迟喜道:“啊?真的?陛下被我迷得魂不守舍?果真的么?我自己倒没看出来,你快给我细讲讲。”
“……”
“本宫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个骨头硬的。”皇后拿尖尖的指甲在木惜迟脸上画着,“那么今日且看看是你的骨头更硬,还是我凤仪殿的刑具更厉害。”
说毕便吩咐宫人对木惜迟用刑,自己则远远地坐着吃茶。
可那边忙活了半日,并没听见一声儿惨号之音。皇后抬一抬下巴,身侧的宫女忙将掌刑的人叫来问话。那人却回禀说:“这东西看去细皮嫩肉的,结果身上的皮比牛皮还要结实。鞭子甩上去,愣是一点印子也没有。奴才的鞭子甩断了三根,手仗也折了十根。烧红的烙铁印上去,竟说不够烫,让再烫些,还说用烙铁给他灸一灸穴位,帮助消一消食儿……”
“废物!”还没等说完,皇后已怒得钗环乱颤。亲身走过去一看,果见自己的人已个个儿累得同死狗一般。再看木惜迟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你……你不是人,你是妖精……”皇后血红的指甲指着木惜迟,声音禁不住发颤。
木惜迟眨眨眼,“嗯呐,我就是妖精啊。”
皇后倒吸一口冷气,只听木惜迟又道:“我是个粘人精呀,不过我呀只粘着陛下,对你可没兴趣。我还要劝告你啊,不要面上假端庄,背地里行出的事也都够使的了。你说说看,今天对我做的这些你敢给陛下知道么!”
皇后身边的宫女立刻道:“大胆奴才。对着娘娘竟敢满口称起‘你’‘我’……”
“闭嘴!蠢货!”皇后怒斥一声。那丫头唬得忙跪下。
木惜迟看笑话看得正高兴,忽然耳畔传来一人低语声:“别得意,他可往这里来了。”
这语音分外耳熟,木惜迟一惊。回头看时却不见那人。心里略略一想,明白过来,赶紧默默掐了个诀。
众人只见他忽然口喷鲜血,自己撕开衣裳,露出条条鞭痕。
那掌刑人讶异地“咦”了一声,还未及反应,手上的烙铁已被木惜迟一把夺了去。只见他使劲儿往自己胸口上一捺。滋滋啦啦的响声伴随着他的惨叫,顷刻让现场变成了人间炼狱。
众人正不知所以,忽听见殿外传报:“陛下驾到——”
皇后一干人这才唬慌了,忙出外迎驾。
小皇帝快步进来,劈头便问:“方才是谁在大叫?”
皇后忙道:“回陛下,臣妾并没听见有人大叫,想是……想是陛下听岔了。”
一旁宫女也附和道:“是啊,奴婢也是没听见什么叫声。”
“没有么。魏铨——”小皇帝回头道,“你可听见?”
魏铨忙答道:“奴才听得真真儿的,是漆公子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皇后的眼线知道了。
但眼影不知道~
第128章
“魏铨——”小皇帝回头道,“你可听见?”
魏铨忙答道:“奴才听得真真儿的,是漆公子的声音。哎唷唷,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呐……”
不等说完,小皇帝寒声道:“皇后,将人交出来。”
皇后咬了咬唇,坚称宫内并无一个外人。
“搜宫!”小皇帝一声令下,身后涌出两队侍卫,分从东西两路直扑各个屋舍而去。
不多时便有人高声道:“这里有个暗门,快打开来。”
又片刻工夫,人来报:“禀陛下,西暖阁内有一暗门,通往一间密室,臣等不敢擅入,请陛下降旨。”
正说着,小皇帝已大踏步往西暖阁去了。
一进入暗室,便禁不住悚然心惊。整间屋子并无一扇窗户,其间刑具刑架森森林列。几个太监跪在地上,抖衣而颤。
他们身后,似有个人微微喘吟。小皇帝忙冲过去,只见木惜迟倒在地上,鬓发、衣衫俱已凌乱不堪,嘴角淌着血,十根手指都粗肿似萝卜一般,眼肿如桃儿,欲睁睁不开,要阖阖不上。
“陛下……”木惜迟口中虚弱地喊了一声,“救命……”
接着吐出几口血沫,晕了过去。
小皇帝颤抖着扶起木惜迟的脑袋,轻声叫道:“漆迟,醒醒,醒醒……”
可人已昏厥,死活不知,哪还能给半字回应。小皇帝将身上龙袍脱下,裹住木惜迟,打横抱起就往外冲去。皇后见人从里间出来,赶着哭央:“陛下,陛下……”
小皇帝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她。
“宣御医,将太医院御医统统给孤叫来——”
魏铨早已派人去请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太医俱已聚齐在皇后寝室内。
郑通往凤榻上一看,面露不忍之色。
这不就是个死人了么……
怎奈陛下立逼着硬要救活,也只得拿死马当活马医了。
郑通刚把手搭在木惜迟脉上,便被一股雄浑之力给顶,撞得指头发麻。郑通以为自己诊错了,忙凝神细察。
不多久,郑院判另一只搭在膝上的手竟开始一下一下敲着节拍。又过一会儿,头也跟着一点一点。若不是他跪着,估摸脚也要动起来了。
不用说,某人又得意忘形地默默演起了锣鼓戏。不由在心中呐喊道:“失策失策,大意大意,竟忘了给脉搏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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