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余光打量祝弃霜住的小屋,里面一尘不染,和他租的那间民宿布置一模一样,甚至没有添置任何的私人物品,就像没有人生活过一样。
四周的窗帘都放了下来,光透不进来,内里有些昏暗。
祝弃霜倒了一杯茶给他:“你是溪大的学生,不用上课吗?”
现在还不是寒暑假的时期。
夏路言两只手接过茶杯,笑起来说道:“因为长溪大学的防空洞倒塌的一次嘛,目前还在维修中,我索性就休学了一年,借着机会出来旅游。”
“这样啊。”祝弃霜轻轻笑起来:“听上去不错。”
“其实我是因为一件事情才休学的。”夏路言的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经历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祝弃霜顺着他的话说道:“什么事情?”
“我也不记得了,但真的是很恐怖的事情。”夏路言脸有些泛红:“学校刚放假的时候,我去了一趟临柩山——但是我现在却一点都不记得因为什么去了那里,总之,几天后我从医院里醒来,临柩山烧了几天几夜,变成了一片废墟,而我什么都不记得。”
“因为这件事情,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夏路言说道:“所以我办理了休学,想要找到真相。”
“那你找到了吗?”
祝弃霜的声音松松散散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我……不知道。”
他看到了祝弃霜,想抓住这一条线索,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祝弃霜没有再说话,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静。
夏路言眨了眨眼睛,快速打量着四周,试图找到什么话题来延续他们的对话,突然看到了茶台上摆放的画框。
画框里放着一张素描小像,铅笔的痕迹有些模糊,不精准,但神态很传神,是一个长发的,五官很漂亮的男人,和祝弃霜本人长得不像,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那是你画的吗?”夏路言好奇地问:“画得真好。”
“随便画画。”祝弃霜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画框,里面是他在本子上随手画的一张图,也只画过这么一张。
祝弃霜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描绘出了他的五官。
气氛很快又沉寂下来,夏路言抿了抿嘴角:“那你呢?你是在这儿旅游吗?我听房东说你是长租……那个,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随便问问。”
他还真的没想过打听祝弃霜这些消息,房东就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了他。祝弃霜的脸太过惹眼,打听消息的不止他一个人。
“我在这里等人。”
祝弃霜起身,懒散地说道,没有在意他的支支吾吾。
祝弃霜把房间里的窗帘拉开,阳光射入他的瞳孔,无比澄澈。
明明日光正好,祝弃霜却回头对他说道:“早点回去吧,要下大雨了。”
——
夏路言半信半疑地回了自己租的房间,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还是晴天,他躺在床上,纠结着祝弃霜的那句话,到底是不是委婉地赶客说法,就听见耳边滴滴答答的声音。
他赶紧起身,发现几滴水珠透过纱窗,打在了他的被子上。
夏路言关上窗户,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窗外。
夏路言怔怔地盯着窗外好一会,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粗糙的木雕,左右看了看,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祝弃霜能帮他解开这个问题。
夏路言犹豫再三,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同一时间,祝弃霜接通了李怀屏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那边的李怀屏气色好了不少,虽然李家要忙的东西很多,他还要分心照顾李记玟,但无论如何,他已经没有了LOVEHEAT这把悬在脖子上的刀。
祝弃霜对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我最近复查很好,精神状态也很好。”
“我知道——”李怀屏笑起来:“没说这个。”
祝弃霜举了举手里的奶茶:“太甜了,叫三十三下次别给我点了。”
“你自己和他说吧。”
李怀屏捂着嘴,遮住自己似笑非笑的唇角:“他最近在研究毕设,准备雕一个你放在展馆让大家瞻仰呢,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完臂维纳斯’。”
祝弃霜抬了抬手,表示投降:“饶了我吧。”
李怀屏温和地看着他,言归正传:“最近在阿勒泰待得好吗?”
“还行。”祝弃霜回答道。
“要不要回长溪看看?”李怀屏突然提议道:“阿勒泰的人太少了,我怕没人和你聊天。”
“这里有很多游客。”
祝弃霜转移话题,他暂时还没有回长溪的打算,但待在阿勒泰也不为什么,只是打发无聊的时间。
——而已。
长溪已经没有他的家了,而他待在哪里都一样。
李怀屏也明白这一点,因此才极力提议祝弃霜出去走走,不要老是待在一个地方。
祝弃霜侧了侧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
李怀屏那边的呼吸声缓了缓,温声道:“小霜,我这边接了个活,去夙源。和我们一起去吧,就当旅游。”
“我和三十三,都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后日谈·鹜山庙
夙源。
他不太熟悉。祝弃霜打开地图,这个地方靠近闽南,是个离长溪十万八千里的县城。
祝弃霜答应下来,根据李怀屏说的日期订了去夙源上级市的机票。
不知道夙源有什么东西值得李怀屏这样大动干戈的跑一趟,祝弃霜放心不下他们俩,索性跟着一起去。
租的房子里没有多少私人物品,他背个包就能走,祝弃霜没有提前准备行李,又重新坐下来躺着。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他又起来把刚刚掀开的窗帘重新闭拢,让黑暗重新充斥整个房间。
外面的雨打在草地上,沙沙作响。
黑暗侵蚀着可见之处,像颜料一眼蔓延,到了祝弃霜身边,却升起了一个角,像是有实体版戳了戳祝弃霜的手。
祝弃霜将手收回来:“别碰我。”
黑色的不明物体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瑟缩了一点。
祝弃霜在这儿住了快两个月了,这团熟悉不明黑色物体,是从一个星期前出现的。
祝弃霜知道它是宿於,但不知道它为什么一直保持着这种形态。
这团黑色的东西还不能讲话。
“我要走了。”祝弃霜转头给自己倒了杯水:“你留在这里,或者跟我一起走。”
一缕黑色分开来,缠绕住祝弃霜的脚踝,黏稠的黑暗像水流一样顺着白皙的皮肤缓慢地爬上去,用行动表示自己要跟着他。
“随便你。”
当他躺在床上,即使外面的天色还是半亮,昏暗的环境里还是充斥着大片的黑暗,给了这个不明物体充足的活动空间。
唯一的缺点就是会被其他人议论评判为怪人,祝弃霜并不在乎这一点。
他呼出了一口气,心里莫名地有些庆幸这东西还不会说话。
说实话,他还没想好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宿於,刚刚恢复感情的他,就像是突然得到一件珍宝的孩子,不懂得如何去使用。
宿於救回了他的灵魂,而祝引川抚养他长大。
宿於是他命运中最重要的一个节点,没有祂,他不可能活下来,也不可能成为现在的他。
但这不是宿於对他的感情,他很清楚宿於在渴求着什么。
祝弃霜翻了个身,黑暗压下来,无声地笼罩着他。
祝弃霜迷迷糊糊地想……祂该不会是知道自己很尴尬,所以才故意变成这个形态,让他放松的吧。
——
没想到李怀屏那边的雇主催得很急,已经开始准备了出发了,祝弃霜也只好改签机票,选了最近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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