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引川跟他说头上只有轻微挫伤,祝弃霜摇摇头:“没有,这大概是我昏迷时拍的片子。”
三十三看不懂片子,直接翻到底下的报告结论,一字一句念道:“杏仁核区域无活动迹象,建议复查——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李怀屏伸头看过来,一时哑然,张了张嘴:“是不是检查出错了。”
“怎么了?”三十三转头,表情紧张起来:“这很严重吗?”
“杏仁核是大脑内部的灰质核团,简单来说,它负责控制、识别以及调整情绪。”
李怀屏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人类所有的情绪,快乐、愤怒、恐惧,都由它掌控,这里如果出现异常,是很恐怖的。”
“啊!这么厉害?!”三十三张大了嘴:“那怎么办?小霜,这种大事医生都没跟你说吗?”
祝弃霜的脸从李怀屏的声音那边转回来,脸上一片平静,一点紧张都没有:“那个没事。”
“我很早以前就检查出来了,最近复查的时间也快到了,应该是我哥顺便帮我做的核磁。”
祝弃霜对着三十三的方向,安抚性地笑了笑:“我的杏仁体没有问题,只是活动趋近零。”
“那不就是,这……”李怀屏的眉头纠在一起:“你还能感受到情绪吗?”
“嗯。”
祝弃霜点点头:“其实没什么事,我很小的时候就诊断了。”
“我并不是完全感受不到情绪,只是比一般人淡薄。”
在他依稀能回忆起的年纪,祝弃霜第一次进入诊室,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向他依次展示出正常成年人都无法接受的图片,堆积的碎尸、燃烧的动物,照片上尸体横陈。
孩童的脸上却毫无波动。
死亡、血腥,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就在他咫尺之间,他的心里却只觉得——
“无聊”。
这是一种罕见的疾病,祝弃霜脑内的杏仁体区域一片黑暗,什么都无法唤起反应。
白大褂将椅子转了个方向,对这个粉雕玉琢小孩背后的少年说道:“你的弟弟这个病很罕见,好在大脑还相当健康。”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眼神平静的孩子,压低了点声音:“我建议你在日常生活中注意一下,因为拥有这种缺陷的人,很容易出现ASPD,呃,就是反社会人格,你知道的吧。”
少年在小孩身后,将自己的手搁在了他的耳朵上。
“这孩子缺乏恐惧感,人没有恐惧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这意味着他对犯罪也毫无恐惧之心……我不说太多了,你自己注意就好,你这么小,还带个弟弟也不容易。”
“我知道了,谢谢。”少年的声音很沉稳,像一阵温柔的风。
“哥哥?”
小孩眨巴了一下眼睛,怔怔地转过头,一双黑色的眼睛滴溜溜的,仿佛只有看到家人才会展露出一点光彩:“我怎么了?”
小孩察觉到自己与其他人不同,可能犯下了什么大错。
少年极轻地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单膝跪下来和他平视。
少年的五官尚且稚嫩,却已经显现出可靠的气质,他搂住小孩的肩膀,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没事。”
……
“啊,那就好。”三十三松了口气,往后一仰:“吓我一跳。”
他帮祝弃霜把检查报告放到抽屉里,瞥见桌子上的手机屏幕闪动,将手机也拿了过来:“小霜,你的电话。”
“我用不了。”祝弃霜望过来:“麻烦你帮我接一下。”
“差点忘了你看不见。”三十三一拍脑袋,拿着手机摆弄了一下:“你这手机是什么解锁的,指纹?哦,你手机重启了,得重新输密码才能用生物识别。”
“0523。”祝弃霜有些奇怪,刚刚不是让祝引川帮忙打开了,他没解锁吗?
三十三输了密码,将电话接通了给他递过来,顺便看了眼备注:“来电人好像是你哥哥。”
“哥?”
祝弃霜接过电话,语气里带了些疑惑:“不是刚出去吗,怎么又打过来,有东西忘带了?”
那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仿佛置身于飓风之中,嘈杂的背景音里夹杂着远处轰鸣的雷声。
病房外,日头正好,阳光洒进来,透露着一股新鲜温暖的气息,没有一丝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临柩山狩猎场
只是将近下午四点,天却快要黑下来了,薄薄的黑色在天际翻滚,逼仄得仿佛随时都要倾盆而下。
一道闪电劈开天空,顿时暴雨如注。
公路上几辆黑色的越野车缓缓停了下来。
领头的那辆车上,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把座椅摇低了一点,把头往后仰了仰,将脚翘在安全气囊上,将手里的东西对准了玻璃窗。
他将手里水绿的翡翠捻了一下,即使光线不大好,也能清楚地看到翡翠后边他的手指。
“祝教授,瞧瞧。”他声音懒散极了,仿佛没睡醒一般带着鼻音:“怎么样,特办部那位部长送的,他们为长溪大学那件事可是焦头烂额呢。”
男人的手稍微移了一下,让后座的人也能看到那块有他半个手掌大的翡翠。
祝引川即使坐着,也是一丝不苟的姿态,只是稍稍瞥了一眼:“老坑满绿,还算不错。”
“哈哈,可惜有点瑕疵,我不喜欢。”男人笑出声,大手一挥将那块翡翠抛起来,按下车窗,随手丢了过去,抛物线划过,那块翡翠没入草丛。
祝引川像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泰然自若地看向他那侧的车窗。
司机手颤了颤,小到不能再小声地说道:“先生,下雨了,我们还去吗?”
“去——”男人将手枕在脑后,斜着眼看祝引川:“难得来一趟,下雨又怎么了?”
司机得到肯定,踩下油门,后面的车队缓缓跟上,轮胎碾过路面,将草丛里的那块翡翠甩在身后。
短信的震动声打破了车内的死寂,祝引川拿出手机,在后视镜里微微示意:“抱歉,我打个电话。”
男人一边打哈欠一边阴阳他:“溪大不都停课了,你还有什么可忙的。”
祝引川没理他,电话嘟嘟嘟了许久,那边才接通。
祝弃霜似乎刚醒来没多久,声音听上去还有些沙哑:“不是刚出去吗,怎么又打过来,有东西忘带了?”
祝引川的喉结里滚动的音节莫名停顿了一下,天空又闪过一道寒光,他才说道:“你醒了?”
祝弃霜比他更莫名其妙:“……什么我醒不醒的?”
“没什么。”祝引川转移开话题:“我有些事,可能不能回来照顾你,你要是出院了,就先回市中那套房子,我尽量赶回来。”
“噢。”祝弃霜小声地应了一声,又乖又软,让祝引川的表情不禁放柔了一点。
祝弃霜有些不解道:“是有什么比赛吗?”
“不是。”祝引川余光瞟到男人跃跃欲试的好奇目光向他电话飘来,不再说太多,直接挂断了电话。
男人这下直接把整个身子都转过来:“什么玩意?你小情人?搞金屋藏娇呢?”
祝引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系好你的安全带。”
滴——滴。
那头的祝弃霜拿着自己的手机,原地愣住了几秒,他也不是非得哥哥照顾自己,可是这样的祝引川,让他感觉到隐隐的不妙。
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感觉。
祝引川——他的哥哥,根本不会在他生病的时候离开自己身边,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失明的状态。
小时候他睡不好,祝引川会捂着他的耳朵陪他睡着,直到他上初中之后才一个人睡;哪怕他叛逆被祝引川教训,最后一直守着他涂药,寸步不离地看着他的也是祝引川。
祝弃霜从有记忆起,唯一的家人就只有祝引川,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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