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没说话,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好罢,”姜应笑了笑,眼中却无丝毫笑意,他看向窗外,“那我告诉你。”
“当时我跟沈扶玉出一个任务,那是个成了精的山魈,很聪明,杀了那个村子好多人,”姜应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为了快速引它出来,我们逮了一只山羊。结果出手不及时,山羊死了。”
那只山羊是一个一户人间喂养的,那户人家的小孩常常给它割草吃,产生了深厚的情感。山羊死后,躲在一旁哭时被沈扶玉遇见了。
沈扶玉见他面熟,便问:“发生什么事情啦?”
小孩哭得几乎要断气,说不出完整的话,沈扶玉瞧见他旁边的那块木板,写着“辛辛之墓”,以为是他亲人去世了,便蹲下身安抚他:“是在为辛辛哭吗?”
小孩听见这个名字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我养了好久呢……但是你们杀了它。”
听见这句话,沈扶玉终于想起来这个面熟的小孩是谁了。孩童的哭泣声如同钟声在耳边震响,沈扶玉缓缓站起了身。
沈扶玉看着辛辛的那块木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喃喃道:“对不起……”
听到这,凤凰冷笑一声:“所以,你是想说沈扶玉为了一只山羊封剑,是吗?”
姜应摇了摇头,道:“不是。但是这只山羊的死不知为何刺激了他,回派之后,他独自一人去了一趟清霄派的禁地。”
“那里关押着,当年屠杀沈家庄的魔修。”
凤凰心头一跳,拧了拧眉:“那魔修不是死了?”
“没有,”姜应道,“这个魔修不知为何杀不死,清霄派只能把他关押起来。而他在沈扶玉封剑前找过他之后便自刎了。”
“去过禁地后,沈扶玉去主殿闹了一趟,回来就封剑了。”
姜应当时并不知道沈扶玉私闯禁地的事情,这是他是跟沈扶玉阔别十年后,觉得不对劲,问师尊师尊告诉他的。
所以他也不知沈扶玉在禁地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个魔修到底给沈扶玉说了什么。
当年他最后一次见沈扶玉的时候,沈扶玉还没封剑。他着急忙慌地赶去静笃峰,沈扶玉站在瀑布前,湍急的水流冲击着岩石,溅起的水花在碰到殷血蚕衣后被尽数吞噬。
“沈扶玉!”姜应喊了一声。
沈扶玉回过身,他的眼眶还泛着红,像是哭过,看向姜应的时候,眼中带着浓浓的疲倦,不见往昔半点神采。
沈扶玉善良得有些过分,姜应一直都知道。无论遇到什么人求助,他都帮,哪怕自己染上麻烦,也要帮忙。
可是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因为一只山羊?
姜应有点生气:“你封剑做什么?”
沈扶玉道:“我想封。”
“因为那只山羊?”
沈扶玉看着他,微微偏过了头,许久,他才开口:“你就当是吧。”
姜应眼里都是沈扶玉怅然若失的神情,一时也没察觉他的不对劲,只觉得生气:“好罢,即便是你不在乎你自己。那我呢?我们辛苦练的群星抱月不作数了吗?”
沈扶玉静静地看着他:“我封剑,同你有什么关系?”
姜应没想到能在沈扶玉嘴里听见“同你有什么关系”这句话,怎么没关系?他俩年幼相识,他精心照顾沈扶玉,多少金银珠宝地砸,他为沈扶玉挡下多少癫狂的追求者,怎么就没关系的?
姜应有些窒息,才发觉自己已经憋了太久的气,他缓缓吐出来,道:“你在怪我是不是?是,让山羊做诱饵的主意是我出的,可是不让它做诱饵,怎么诱山魈出来?多迟一天,都有可能会有村民被山魈害死!”
“不用山羊做诱饵,我也可以保护所有人!”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沈扶玉心底的某个点,他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眼眶泛红,身体都在发着细微的抖。
姜应气笑了一声:“沈扶玉,那只是一只山羊。”他当然知道沈扶玉可以做到,但是他气的是沈扶玉因为一只山羊自责到折磨自己的地步。
沈扶玉滚了滚喉结,眼中带着挥之不去的固执,他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靠牺牲别的生命来保全其它生命。”
“那你就是在怪我,是吗?”姜应上前一步,看着沈扶玉的眼睛,越来越生气,“你要善心泛滥到什么时候?”
“善心泛滥?”沈扶玉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会从姜应嘴里听出来这个词,他似是自嘲般笑了一下,看向别处,“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句话像是给了姜应当头一棒,将他砸得彻底理智全无了。他一把抓住沈扶玉的前襟,把他拉向自己,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再说一遍!”
沈扶玉抬了抬眸,看向他。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说话间气息都能交缠在一起,他俩从来没有吵过架,这是第一次,四目相对时,彼此都觉得眼前人异常陌生。
“我说,”沈扶玉重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姜应攥着他衣襟的手都在发颤,许久,他猛地松开沈扶玉的衣服,怒极反笑:“好、好。好得很,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方才种种加起来不如沈扶玉的这句话来得伤害大,姜应打出一团灵力,那灵力撞到放在一旁的清泉琴上,清泉琴当即断成了两半。
“那就,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这就是他们说得最后一句话。
姜应转身就离开了,他俩从那时分道扬镳,就这么在彼此的生命中消失了百年。
后来姜应冷静下来想了想,沈扶玉封剑封得猝不及防,他去找沈扶玉的时候沈扶玉的样子也不太对劲,明显是受了什么刺激的样子,可惜他当时正在气头上也没注意。他曾鼓起勇气找过沈扶玉一次,可是沈扶玉下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姜应以为沈扶玉不愿见自己,便从清霄派上搬了下来,来了繁州城。沈扶玉六岁满家被屠,清霄派就是他第二个家,他又刚封剑,外面嫉恨他的不少,清霄派能保他周全。
姜应跟沈扶玉不一样,他在哪里都可以。
然后他在繁州城一待便是一百年。
所以沈扶玉究竟因何封剑,姜应也不太清楚。
凤凰听完前因后果,又看看了姜应,这种事,姜应不会欺骗自己,他看看姜应,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按沈扶玉的脾性,这俩人和好是迟早的事情。凤凰才不会好心给他俩说和,姜应不跟着沈扶玉,他乐见其成。
姜应没有挽留凤凰,他坐回了椅子上,应月还在桌子上不停地扭来扭去,看上去急得不行。好想去找公主……好想去找公主……好想缠着公主……好想缠着公主……
姜应一把按住它,把他收回了储物手链:“老实呆着。”
应月:“……!!”好过分!!
另一边,不知道是不是遇见了姜应的原因,沈扶玉做了好长好长的梦,过往在梦中清晰可见。
姜应拜入内门后,知尘道人便给他俩批了单独的峰头住着。
殷血蚕布制成的衣服穿在身上时,沈扶玉倏地就不害怕了,自沈家庄惨案发生后,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时常觉得自己的灵魂是浮在空中的,但从这一刻起,他重新站到了实打实的地面上。
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间竹屋,姜应不爱住,便另造了一间房屋。
这房屋比起那小竹屋气派得不少,简直就是一座小型的府邸。
姜应家有钱。
沈扶玉再次深深意识到了这件事,第一次是在姜应夜夜燃烧蜡烛也不心疼的时候,第二次是他跟着对方去拿殷血蚕衣的时候,或者说,他第一次去姜应家里的时候,豪华的府邸、来来往往的下人、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沈扶玉感觉自己要是不小心踩坏了他家的一株草估计都赔不起。
也是那一次,他才知道原来姜应的母亲是江南商贾大户的嫡女,他父亲是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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