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们的一贯手段了。用一些细碎手段长期折磨你,让你的生活一团糟,你明知罪魁祸首是谁,却无处发泄怒火。
阿波罗暂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卢卡。他不想给卢卡增加负担。
这学期,卢卡的状态也怪怪的。
那伙人开始针对阿波罗之后,卢卡被找麻烦的频率其实变少了。
最开始,卢卡的情绪好了很多,但近期他又变得很低落,甚至比从前程度更甚,眼睛下经常挂着黑眼圈。
就在阿波罗考虑要不要找卢卡详谈的时候,卢卡主动来找阿波罗了。
他说有很重要的事商量。
于是,两人等到放学,跑到距学校不远的街区花园里。
确定附近无人后,卢卡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要说的事……其实和学校没什么关系,是我家里发生的事。你……你愿意听吗?”
竟然不是学校的事?不是那伙流氓的事?阿波罗暗暗有点意外。
他表示当然愿意听,让卢卡慢慢说。
事情最早追溯到上个学期。
就是卢卡在教室里被高年级泼洒污物、毁坏课本的那天。
那些人说卢卡是杀人犯的儿子,说他和他母亲什么都知道,是逃脱法律制裁的从犯,说这些“待遇”是他应得的。
最令卢卡伤心的是,他被围攻时,走廊里还有几个同学。那些人明明认识他,却都无视并走开了。
后来阿波罗来了。毕竟阿波罗是事后才出现的,所以,对那一天、那一刻的卢卡来说,阿波罗并没有带给他多大慰藉。
二人成为朋友是后来的事了。
当天,卢卡回到家,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坐在地板上,开始对着墙角的一盆铁线蕨说话。
铁线蕨是上个房主留下的。卢卡与母亲搬过来的时候,它已经被放在这个房间的角落里了。
铁线蕨这种东西天生喜欢荫蔽湿润的环境,这个房间的条件很适合,于是卢卡决定继续养它。
如今,这盆植物成了卢卡的好朋友,负责倾听他的一切。
卢卡讲了白天发生的事。包括那些侮辱,还有其他同学甚至老师对他的冷眼。
讲着讲着他开始落泪。反正不会被人看见,所以他懒得擦眼泪,就这么让泪水模糊了视线。
泪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落进了铁线蕨小小的叶子之间。
忽然,所有叶子好像都动了一下。就像是有强风吹过。
房间里明明没有风,门窗都关着。
卢卡有些疑惑。
他不确定是叶子真的动了,还是自己视野模糊,看错了。
这时,他的下巴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像是冰冷的手指……或许是别的什么。
那东西碰触到他的皮肤,拭去了一滴眼泪。
卢卡吓得赶紧擦干泪水。
看看眼前,看看周围,屋里只有他自己,绝对没有别人。
他无法解释刚才的事,只能认为是自己情绪太激动,产生了错觉。
这之后没过多久,卢卡发现铁线蕨的样子发生了很大变化。
铁线蕨原本被栽于盆内,株型小巧,不知何时,它的一部分叶子竟然长到了外面。
不是吊兰那种“伸到外面”,而是植株变多,范围扩大,绵延到花盆旁边的地板上。
铁线蕨原来是这么坚韧的植物吗?这可是瓷砖地板……
听说有些花草生命力极为顽强,可以在石缝中生长,或许这盆植物也是一样的道理吧。
因为怕伤到植物,卢卡从未掀开叶子查看下面的瓷砖。他觉得这样就好。
看到小小的叶子如此强大,卢卡的心情也会舒畅一些。
卢卡放任植物在墙角肆意生长,它们也不负期望地一天天扩张着领地。
卢卡并不担心遭到母亲反对。自从父亲做了那些事以后,母亲的状态一直很不好,她能勉强生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她每天出去打好几份工,回家倒头就睡,母子俩很少交流,母亲几乎不会进卢卡的房间。
上个学期结束后,某一天,卢卡惊讶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他的房间里没出现过任何蚊虫。
这个新家条件一般,是老式住宅楼的一层,下水道会爬出黑色小虫,厨房蟑螂成灾,不远处还有个暗河入口,天气温暖时会有蠓和蚊子飞进窗户。
偏偏卢卡的房间一直很干净,从不会出现蟑螂,也没有蚊蝇。
卢卡从没听说过铁线蕨有驱虫效果。但除了它,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假期快结束时,卢卡渐渐开始害怕了。
铁线蕨横向、竖向一起发展,铺满了墙角,花盆早已淹没在繁茂的叶子中。
站远点看,他房间里就像有一坨绿色的小柜子。
母亲也终于留意到了它,觉得很不对劲。
卢卡对铁线蕨有一种说不清的依恋。他骗母亲说这是类似爬山虎的什么什么植物,说长成这样是正常的。
母亲没有深究,懒得多管,只对卢卡说要适当修剪一下,长得太大了也不好。
开学前的一天,卢卡发现窗前的地板上有血迹和羽毛。
因为不怕蚊虫,他的窗户留了缝隙,可能有小鸟进来了。应该是一只受伤的鸟吧,它肯定是扑腾了几下又飞走了。
想到这,卢卡愣了一下。
他望向墙角的铁线蕨……它和窗口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很快,他苦笑着摇摇头,把夸张的猜测从大脑里驱逐出去。
怎么可能呢……
然后,时间来到前几天。
一天半夜,卢卡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他瞬间惊醒。
醒来后他松了口气,不是妈妈在叫他,屋里也没别人。应该是梦吧。
在他要继续睡时,他听到了很清晰的一句话:“我恨他。”
卢卡吓得没敢动,也没出声。
那个声音既普通又古怪,乍一听性别不明,再听也有点像同龄偏小点的男孩,是那种未完全变声但又不太稚嫩的声线。
声音又说:“是你应得的。”
卢卡仍然没敢动。
声音说:
“恶心死了。”
“不想去。”
“好没意思啊。”
“我恨他。”
“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听着听着,卢卡惊讶地意识到——这些都是自己曾说过的话。
不是连续的同一段话,是从住在这里以来,他对铁线蕨倾诉过的所有零碎词句。
这些话被打乱重组,随机出现。
卢卡慢慢爬起来,在床上一点点蠕动,稍微靠近铁线蕨所在的墙角。
那植物占据的空间已经和旁边的衣柜差不多了。
卢卡只是看,没敢吭声。
声音又响起了:“小贵宾。”
这是阿波罗的绰号。卢卡对植物倾诉时,曾不止一次提到过阿波罗。
听到朋友的绰号,卢卡没控制住,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啊?”
他的声音很小,近乎于气声。
但这个“回答”被听到了。
铁线蕨仿佛受到了鼓励。
它报以激烈的回应:
“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小贵宾……”
第40章 我哥哥的忧虑-上
讲完“铁线蕨开口说话”的部分,阿波罗停下了。
“然后呢?”派利文问。
阿波罗说:“暂时没有然后。起初我怀疑卢卡家有个精灵,但在他的描述里,那坨植物很多地方并不符合精灵的特征,而且我没亲眼见到它,不能确定卢卡的描述对不对,我想找个机会去看看再说。”
派利文盘腿坐在地上,急躁地拍了几下地毯:“没问你这个!管它是什么精灵,一点也不重要!我想知道那几个高年级的人类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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