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莱爽快地点头承认了,“没错,因为在5113天前,你不小心踩了我一脚,却忘记对我说对不起。”
“你小子!滚过来受死!”我怒火中烧,薅起袖子,追向柏莱,说什么今天都要揍一段他的屁股,以报我多年雪恨之仇。
他知不知道一个人拉完屎光着腚在厕所里,和空空如也的厕纸箱面面相觑会有多绝望!知不知道一个穿着大脚趾破洞袜子的人脱了鞋,走在别人面前会有多想原地去世!
柏莱大笑着跑开,我和他沿着草坡跑,碧绿的草快长到腰际,细细密密地随着西风摇曳,乌云散去,橙黄的晚霞终于从天空漫出,他回头看着我,长发随着笑声颤动,脸上带着夕阳的余晖。
他笑得很开心,属于他的信息素乱窜,混合着血腥的硝烟的味道飘逸而出,难得见他开怀得都忘了收敛信息素,我跑累了,也没脾气了,我停下脚步,瞪了他一眼。
“不和你计较了,臭小子!”我气喘吁吁地说。
柏莱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我。“和冬在一起总是特别轻松,”他说,“感觉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啊。”我慢慢走到他身旁,人老了,经不起这么剧烈的运动,“按照A+基因等级的平均寿命来换算,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啊。”
“是吗。”柏莱说。说完,他看向前面烧到灿烂的霞光,粉色的云一朵紧挨一朵,它们的尽头,火红的太阳正在坠落。柏莱垂下眼,属于少年人的喜悦淡去,他又恢复成和以往一样的冷淡。
有时候,他觉得做孩子挺好的。有时候,他又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糟糕的事。
第20章 时间涤虫(一)
“你真的觉得这副对联好吗?”柏莱接过我才写好的对联递给我,脸上的表情复杂。
“要不然呢?”我莫名其妙地瞅他一眼,“拜托,这可是我翻了九千年前的古书找到的对联,凝结了古代人类智慧和文化结晶!”
柏莱沉默了一下,他低下头瞅瞅手上的对联,又瞅瞅正催促他快贴上的我,“……你说的倒也没错……”
“那当然!”我得意。
于是,柏莱沉默地帮我贴好了新的对联,他做事很细致,用掌心将每一处边边角角都抚平,甚至不允许一丝褶皱的浮起。整理完后,我心满意足地看着乡下老家门口挂起的对联:
上联:奇变偶不变
下联:符号看象限
横批:二次函数
真是越看越喜欢。我自豪地想,不愧是我,连老祖宗的东西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出来。
贴好对联后,我和柏莱的乡下生活也就告一段落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不过就是冬天的寒气消散,春天的雨淅淅沥沥地来到。想着柏莱的假期……不对,应该说惩罚期,还有小半个月就要结束了,柏莱说他想去找一下那个已经有六位丈夫、一位情人的omega,看看自己要不要成为第七任丈夫。
看得出来,柏莱对这个omega抱有想当高的期待。
“我肯定是要结婚的,”柏莱对我说,“这是最简单的汇集资源和财富的方式,不是吗?只要和一个人结了婚,就能利用与他相关的所有人,这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柏砚当初和陈丹结婚,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他说完,还撇过脑袋来问我,“冬为什么不说话?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想我说啥?”我摊了摊手,有点儿无奈,“你想我劝你别这样吗?”
“我要是能劝得动你,我早就劝了。”我说。
“那冬就没有对我未来的婚姻有什么建议吗?”他问我。
“建议啊……”我想了想,其实我很少对柏莱提建议,也不愿对他说教。他是个独立自主的孩子,会做出属于他的选择。我要做的只有陪伴,以及当他驶向弯道无法拐弯时帮他紧急刹车。
苦思冥想好一会儿后,我勉强想到一个对他或许有帮助的建议。
“我能给你的唯一有参考价值的建议就是,”我回答说,“不要像你爸爸一样,那么擅长错过爱的人。”
柏莱愣了一下。
我决定和柏莱一起去找那个艺高人胆大的omega——为了捞一捞我的大侄子。
我最近总算和小菜取得了联系。以前没觉得,现在我发现这个小孩是真的轴,和他说话比徒手拽十头牛拐歪还难。
他一门心思认为我是来强迫他回家的,我说我就过来看看他过得怎么样,他不同意;我说那你给我拍张照,好歹让我知道你的安全是不,他还是不同意,搞得我头都大了。
“小菜,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想知道你最近到底生活得怎么样,不是你爸妈爷奶要我来的,你要和他们断绝关系的话伤透了他们的心,就算你现在想回去,我估计你还回不去。”
我直白地告诉姚乐菜,“没人是你的敌人,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对面的姚乐菜默然许久,久到我都想挂断终端了,他才小声地说好。
在我的语气变得严厉后,姚乐菜原本冷硬的嗓音总算柔和了,他轻轻问我,“冬叔,你一个人来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柏莱,眼神询问他,见他点头后,我回答说,“我的养子和我一起来——就是你柏哥。他最近有假期,我在乡下陪他训练,正好你们也很多年没见过了吧?”
柏莱比姚乐菜大一岁,他们俩在小时候也就见过,短暂地相处了两周不到。虽然两人在我眼前总是其乐融融,互不打扰,但我很清楚,私底下这两个小孩没少唇枪舌战过。
我那段时间考虑过要把小菜过继到我的名下,因此小菜总是告诉柏莱,等他正是成为我的继子了,就把他这个养子扫地出门。柏莱就对姚乐菜有很深的敌意,经常排挤小菜,最过分的一次是想要把小菜推到厨余垃圾的焚化炉。当然,小菜也回敬了柏莱——将他绑在要回收的救生舱,差点连舱带人的被发射进入回收站。
提到柏莱要来,姚乐菜停顿了一下,“柏哥现在已经是军校的三年生了吧?”
“对啊,”我没好气地说,“狙击指挥系的王牌。”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为爱放弃军校指挥作战系的招揽,姚乐菜干巴巴地噢了一声。
我也不想和这个几年没见就成歪脖子树的侄子再说什么,要他把定位发给我就挂断了终端。
柏莱凑过来故意问我怎么心情不好。
我过去多少还是对小菜抱有期望的,beta能升入指挥系是多难得的事?结果这小子就因为这么点情情爱爱放弃梦想,过去二十多年的坚持不懈都成了笑话。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啊!”
柏莱倒是很无所谓,可我听出来了,他的无所谓里还有些幸灾乐祸,“他成年了,这都是他的选择。”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就是想不明白,”我说,“你也见过他,这孩子打小就目标坚定,也能吃苦,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刚刚和我通话时,他的状态不太对,说话嗫嚅,很不自信。”
“那我就不清楚了,”柏莱耸了耸肩,“如果他和我一样都被那个omega编织过梦境,也许是梦境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真是废物得毫无长进呢,搞不懂冬你为什么会对他报以厚望。”柏莱说。
我无视他针对小菜吐的黑泥,“这个omega到底是怎么有的这种能力?”我一手撑着脑袋头痛不已,我没想到退休这么多年后我还要思考这种问题,“难道他私自在体内合成了虫族的基因?”
柏莱闻言,露出一个微笑,“见到人不就知道了?”他说,“我也对这个能力充满了兴趣。”
我糟心地叹气。
到底是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为什么玩得这么花!简直就是莫亚蒂这个老男同见了,也会被吓晕的地步。
跟着小菜给我的定位,我和柏莱登上了最后一班飞船。好在这小子只是人鱼星系中,没给我搁在不同的时间系里。要不然以我现在的基因等级,根本登不上时间跳跃的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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