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柏砚要吃什么?
柏砚合上菜单,“都是你喜欢吃的。”
我哦了一声,手托着脸,瞅着黑色餐桌中央,垂在花瓶边缘的纯白色蝴蝶兰发呆,没再说话。柏砚也没说话,他也盯着那株开得正好的蝴蝶兰。
我们盯着同一株花,保持着同一种发呆的沉默,但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应侍生上齐了菜。
包厢里再也不会来别人,我和柏砚不约而同地收回打量花朵的视线。
“你不喜欢前线。”柏砚说,“那个地方让你很痛苦。”
我头也不抬,正舀着鸡汤往嘴里送,“你知道些什么,”我说,“我的老师,我的朋友都在那。我有什么痛苦的。”
说着,我抬起头,白了柏砚一眼,“你没完没了地缠着我才叫我痛苦。”
我是真希望柏砚能有些自知之明,或者至少明白,我和他已经不再可能回到以前的关系了。
因此,就不要再说这些什么我知道你很痛苦之类的话了。这些惹人感动的漂亮话,实在推心置腹得太虚伪、太肉麻了,仿佛他多了解我似的。
“冬冬。”柏砚又喊了我一声。
我舀着白色的糕点,没好气地问他干嘛?
“来到我身边吧。”他说,“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我从糕点里看向他,柏砚也正望向我。他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中,反射着光,他安静地凝视着我,眼睛一动也不动。
我看着他的眼睛,莫名联想起,童年的夏天里那些短暂停留在枝头的甲壳虫。柏砚的眼睛眨着,甲壳虫的翅膀扑闪着。
“我到你这儿来——”我几乎要发笑了,我吞下嘴里的食物,“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你知道开战期前线一天要死多少人吗?”
柏砚歪了歪头,他黑色的短发垂到耳畔,他没什么表情地对我露出困惑的表情,“可是那些人和我们没有关系,”他平静地说,“不论打多少仗,死多少人,权力依旧是权力,财富依旧是财富。”
他这话说得非常基地。
如今人虫的战争已经陷入了两败俱伤的境地,人和虫没什么赢家,也没什么输家,两边的作战方都丧失了入侵对方的星系的能力。
现在的战役,更如同一场焦灼的拉锯战,双方都疲惫到了极点。充其量只是为了仇恨,为了捍卫彼此文明的主权。没人知道究竟还要斗争多久,
而前线之所以还负隅顽抗,唯一的企图,不过是不再扩大战争,不再将更多的人卷入这台绞肉机里。
可是,恰恰是这样美好的愿望,恰恰是这样不算危急的战争,给予了位于后方的基地心安理得地争夺权力的机会。
“只要死亡的不是我们,都没有关系。”柏砚说。
他真的是再合格不过的权力动物。我没由来地想道。
我从小就知道柏砚是权力动物,他在我面前也不吝于表露本性。但每次,我看到他露出茹毛饮血的权力动物的一面时,还是会感到惊讶。
“我是不是应该被你感动到?”我放下筷子,凑近柏砚,单纯好奇地询问柏砚。我甚至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真荣幸,居然我现在都还能被你纳入到‘我们’的范畴。”
古怪的笑声从我的嘴里飘出。
柏砚再次不理解地歪了下脑袋,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阴阳怪气地拒绝他,“冬冬,到底为什么拒绝我。”
我们再次四目相对。我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我想起小时候爬到树上,好奇地抚摸过的甲壳虫。
它们通常会被我吓到,振着透明的翅膀飞走。在我的记忆里,有一只虫不怕我,它跳到了我的手心,同样好奇地观察着我。
我惊喜极了,赶忙双手合上,生怕它飞走,我一溜烟地跳下树,朝柏砚狂奔而去。我想给我最好的朋友柏砚分享这只小虫。
我大汗淋漓地蹿到柏砚跟前,捧起双手,捧到他的面前。我神秘又喜悦地说,‘柏砚!柏砚——你快来看!’
但当我打开双手时,这只小虫已经闷死在我的掌心。
“那你呢?”我望着柏砚,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你为什么没有到军校找我?”
我缓慢地、咀嚼着曾经他对我的承诺,“你明明答应了我的,你就只是去看一下政校,就会回到军校。”
柏砚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他似乎感到愧疚,但更多的是理所应当。
“你在军校,我在政校,我们能发展得更好。”他如此回答我说。
我当然知道他的离开是基于自己的考量,这是他的选择,根本无可厚非。
但此时,我就是像提起往日的事。我想充满怨恨地提起——好像那样我还爱着他。
“那当初你的承诺呢?”我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像个怨妇似的问了出来,“你明明答应了我的yan驭vip,只要你从政校毕业,你就会来前线找我。你明明答应会永远陪着我。”
说完这句话时,我忽然觉得我整个人都变得奇怪了。我没想的自己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我抚摸着自己的嘴,仿佛在摸别人的嘴。
我好像不属于这个身体,我好像已经不再是我了。我无比荒谬地想。很难形容如今这种和自我与身体解体的感受——我好像已经死了。有一个我,像被摔到地面上的镜子似的,噼里啪啦,永恒地死了。
没了那个死去的我,很多欲望开始横行霸道。
我终于可以想要向柏砚索取着、勒索着他的感情。我想要他以为我为此痛苦,而感到内疚,我想要让他认为他该为我如今一切的处境负责,我想要他陷入和我一样糟糕的痛苦。
但柏砚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我拉进情绪的漩涡。
他始终理性、冷静,权衡利弊,和曾经他声称‘会永远陪着我’,然后推着我进入一个又一个孤独的陷阱时一模一样。
“你在前线,我在基地,我们能发展得更好。”他说,“现在,你回到基地,我们在一起——我们会更好。”
“不。”我看着他,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一点儿都不好,根本一点儿都不好。”
我重复着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究竟在说真心话,还是在讲只是想让他痛苦的话,“你一直在骗我,柏砚,你一直都在骗我。”
第178章 IF2-魔王成长史(一)
注意:无责任番外,内容与正文无关
背景:if-和平背景下的故事展开
(一)
今年八岁的柏砚发现,姜冻冬有了新的好朋友。
柏砚并不意外姜冻冬交新朋友这件事。幼儿公寓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姜冻冬的朋友,连路过的小猫都被他分别取了花花、小黑、咪咪的名字。至于路过的小狗为什么没被取名?因为上次姜冻冬亲眼目睹它在大庭广众下撒尿,以及追赶撕咬花花,他痛定思痛,决定要和小狗绝交。
但是这些朋友都只是泛泛之交,都不重要。柏砚确信,姜冻冬把他的朋友们分为两类:柏砚和其他朋友。然而,现在,他似乎加了第三类,变成了:柏砚,塞尔瑟,和其他朋友。
是的,姜冻冬的新朋友叫塞尔瑟。自夏天他被父母接走,在冒险者飞船上度过了一个月,他就再也难以忘怀塞尔瑟。回来后的每一天,姜冻冬就在柏砚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他叫塞尔瑟,是人鱼,”姜冻冬高兴地和柏砚分享他的新朋友,“他好漂亮,好可爱,抱在怀里软软小小的。他的尾巴还会发光。”
柏砚看着终端上趴在水缸里,好奇地望向镜头的人鱼幼崽。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个再可爱不过的孩子,金色的小卷毛,碧蓝的眼睛,皮肤白皙细腻,当他抬起眼看向镜头时,圆乎乎的小脸上绽放出灿烂至极的甜美微笑,五官精致得不像幼儿,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对柏砚来说,挑不出任何毛病就是最大的毛病!
“好丑。”柏砚面无表情地说。
姜冻冬不气馁,誓要让柏砚也喜欢上塞尔瑟,他又调出来一段视频,那里面塞尔瑟对着镜头拍手,一双大眼睛又圆又有神,“他好厉害的!还会翻着肚皮在水里游泳!”姜冻冬指着正表演仰泳的塞尔瑟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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