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指望它放下心结!
“你仿佛在逗本君笑。”烛九阴也觉得这老头仿佛在说笑话,“本君当年把你关在树洞里什么都没干,你尚且记恨到现在,如今这蜚兽遍体鳞伤,身处受害地,除非一板砖拍到脑门上拍得自己失忆,否则怎么可能消除负面情绪!”
“烛龙老儿,你说谁小心眼?”
“谁叫得最大声自然就说谁。”
“你还有理了?!”
“至少这次同本君可是半两银子关系都无,自然是要理直气壮一些的——炎真老头,有话说话,别藏着掖着,这蜚兽好歹也算是你族后人,你看它这可怜兮兮的模样,难道不知心疼?”
“老朽自然为后人着想!要你这恶龙教训?”老头从桌子上拿起铜盆,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烛九阴身上,“要说能够让这只蜚兽换个稍优越的环境,同时要压抑住它的力量,同时满足二者之处本是极其难寻,然而这么个神奇的地方,眼下还真有一处——”
张子尧眼前一亮,伸长了脖子,特别期待似的问:“哪?”
老头答:“几百年前,有位曾经呼风唤雨的大人突然从三界之内消声灭迹,众仙为之震惊,三界号令天上地下翻了个个儿,也没能找到这位大人——”
烛九阴突然有不详的预感。
老头淡定道:“原来,这位大人是被关在一副与世隔绝、青山水秀的画里。”
张子尧:“啊?”
老头捋捋胡须:“暂且让蜚兽暂住烛龙老儿画中,此法兴许可行。”
烛九阴:“……”
烛九阴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微微眯起眼,稍稍弯下身,而后用不确定的声音问:“老畜生,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头并不理会画中龙语气之中的危险,只是胡须颤抖,咧嘴笑自顾自继续道:“区别不同的是能封印烛九阴的画卷怕是本身具有镇魔功效,蜚兽每日只需在里面稍待片刻,去除心中邪念,便可画卷内外来去自由数时——可不像某条恶龙,只能伸伸尾巴,探探胡须,狐假虎威……”
张子尧有些恍惚:“……你是说,这幅画?”
烛九阴却立刻炸了:“本君的画?!这画几百年来都是只属于本君的私人地——不行!本君不同意!”
张子尧茫然地看向烛九阴:“你不是特别嫌弃这幅画风景单一……”
烛九阴立刻瞪回去:“多挤进一个人它就不单一了么?!你住口,你别说话!”
木盒里的小牛抬起后爪挠了挠肚皮,打了个呵欠,斜睨画卷里炸毛的小气龙。
张子尧看向老头,后者笑了声,扔下一句“老朽说完了,家务事众位烦请自行解决”,拿起铜盆,便准备离开——
炎真走前深深地瞥了木盒中蜚兽一眼。
后者亦稍稍歪着脑袋,平静与他对视。
“灾祸神本为天煞孤星之命,何必慈悲多情,徒增烦恼?”
炎真言罢,摇头叹息,随后拎着铜盘迈开步伐离开房间,房间的门在他离开之后无人触碰自然合起,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房间中终于又只剩下张子尧、烛九阴以及蜚兽三人组。
“九九……”
“说话之前考虑清楚了。”
“……”
“说错一个字本君把你揍成哑巴。”
“……”张子尧看着烛九阴片刻,良久,叹了口气,“九九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
“?”
少年开口妥协得如此轻易,反倒是烛九阴楞了一下——按照他的设想,接下来就该是他的宠物撒泼打滚圣光普照慈悲之心普度众生的说教时间了,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说,算了。
——算了?
……不是,等下,这和一开始想好的不太一样哈?
烛九阴狐疑地微微眯起眼,看着原本站在画卷旁的少年转身回到桌子前,拿起那木盒仔细打量,一边嘴巴里碎碎念什么“是不是该给您上点儿药呢”“别舔了,越舔伤口越严重”“大人,凡人用的药您能不能用呀”“贵点儿倒是没关系,我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而木盒子里,小牛像是倦了,“呜呜”打了个呵欠依靠着木盒子边缘躺下来,任由少年对着自己碎碎念……看上去,亦是对于离不离开木盒,去不去烛九阴“山清水秀”的画卷里换个环境不甚在意。
烛九阴:“……”
不知道为何,突然贱兮兮的有了心灵落差感。
坐在松树之上,烛九阴挪了挪屁股,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红色瞳眸之中狐疑变得更加深邃:“小蠢货,难不成你又想克扣本君的豆沙包?”
“啊?”张子尧停下和蜚兽的单方面碎碎念,抬起头看烛九阴,“你说什么呢?”
“要么就是不带本君晒太阳了。”
“现在外面没太阳,说起来这还不是你自己的错,非要闹得风起云涌,你想晒恐啪得乖乖等太阳出来——”
“……”
“?”
“小蠢货。”
“嗯?”
“你应当知道,企图假装放弃让本君心生愧疚这一招,是不管用的吧?”
“……”张子尧总算明白过来这个赖皮龙是怎么回事了,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一会儿烛九阴,而后突然露出个傻白甜的笑容挠挠头笑道,“没有,我是说真的——九九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逼迫你去做一些事情,之前不分青红皂白让你停雨也是,让你出谋划策弄回首饰盒也是,强迫你来打开首饰盒还是,现在想想,虽然不情愿,你却还是都做了,我应当感谢你的。”
“哈?”
“所以这一次,九九若是不愿意让蜚兽进入你的画卷,便按照你心意做就可以。”张子尧道,“画卷毕竟是你的东西,我做不了主,老是强迫别人去做别人不想做的事,哪怕是打着善意的旗号,那也同恶人没有什么区别。”
“……喔。”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呃,不能说是尴尬。
说不上来的奇怪。
在画中男人专注的目光注视下,张子尧突然觉得浑身有些燥热,他想要拎起茶壶倒一杯凉茶——拎起水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长吁出一口气,像是找到了一个理由似的,站起来,匆匆扔下一句“我去叫小二来添水”随后便夺门而出。
烛九阴端坐于树梢上,目送少年离去的背影——
良久,他翘起了个二郎腿。
“……”
娘的。
这小蠢货一旦乖乖宣布放弃,老子却突然真的有点动摇是怎么回事?
烛九阴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时此刻,在他不远处的木盒中,小牛已经靠着充满了抓痕的木盒边缘,浅浅入眠,发出轻微鼾声……烛九阴稍一停顿,相当鄙夷地嘟囔了声“睡成死牛”,而后做出了一件让他之后后悔至极的举动——
张子尧推开门时,先是被横过大半个房间的翠色龙尾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却看见在龙尾的最前端薄膜,就像是人类的两根手指似的灵活弯曲,正颤颤悠悠地拎着木盒子里睡得安稳的小牛牛尾巴,将它从木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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