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绝……
千雪浪忍痛摸索着身旁,并没有感觉到第二个人,反倒是有一只手忽然钳住他的手腕,将他硬拽起来,动作粗鲁凶猛,倒似一头猛兽。
“你在找什么?”那人道。
千雪浪浑身上下剧痛,对方体温甚高,只觉得手腕被拽住的地方好似火烧一般,加上覆来的魔气,几乎难以抵抗,不由得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那人不知是嫌脏,还是为着什么,忽然松开千雪浪的手,只站在边上,又问道:“你要找什么?”
“任逸绝。”千雪浪冷冷道,“还有一条小蛇。”
那人答道:“噢?找那条蛇,怎么,你要报仇吗?”
“小蛇身中白玉骷髅的血咒,体内妖血逆行,因此护心针才会伤到我,我为何要报仇。”千雪浪忍痛道,“我与他并无仇怨,更何况他是任逸绝的朋友,一问生死罢了。”
白玉骷髅果真是九方之人,要是小蛇咒术难解,倒可以找九方策帮忙。
那人嗤笑一声:“有人将他救走,不过生死不知,看天命吧。”
千雪浪又问:“任逸绝呢?”
这次没有回答,千雪浪知他要么是不想回答,要么是没有答案,便又问道:“既然不答,那我换一个问题,我为何在此?”
那人突兀冷笑了一声:“直至如今,你还是这般高傲,身陷险地,仍不愿将身段放得柔软一些。千雪浪,你是真的不在乎,还是看不清现状?”
千雪浪听对方言辞不善,陡然生出一丝疑惑,不知自己何处结了这样一个仇家。
不过从荆璞来看,他所结下的仇家大概要远比自己所想得更多,里面再加一两个魔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千雪浪冷笑一声:“你有此疑问,难道是真想听我的答案吗?想要我屈服你,何必问得如此冠冕堂皇。”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树敌当然不是明智的举动,不过千雪浪从来不是低头的人。
他心中清明无比:“对我如此憎恶,又何必施救?若非善心驱使,就是有所交易,亦或是图我报恩。”
纵然是善心驱使,千雪浪又凭什么要为他人意愿扭转。
那头沉默片刻,没有人出声,不多时,一群孩子们又再度叫唤起来,那人这才粗暴地发出声音来,震怒无比:“都走开!”
原本千雪浪只以为他在大发脾气,可听其动静,似乎痛苦难言,似乎是怕伤到那群孩子,不由得摸索一阵想要起身来,做好准备,以免被对方所伤。
“不准动!”那人吃力地怒喝起来,“你们过去……不要再跟着我!”
半晌,只听那人凄厉痛苦地嚎叫起来,宛如野兽一般,千雪浪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感觉脚边忽然凑上来一群小娃娃,正贴着他瑟瑟发抖,似乎被吓坏了。
伴随风声,千雪浪能听见那人在剧痛之下乱打乱砸,碎石崩飞,不知为什么,始终没有往自己这边行凶。
又过好半晌,那人似乎总算冷静下来,对他开口:“我劝你不要做任何事。”
听他的口吻已是十分疲惫,却还强撑着精神说话。
“什么?”千雪浪不解。
那人冷笑了两声:“你如今身处三重烟之中,这群魔婴多是胎死腹中,怨气凝结成形,你若稍稍偏爱某一个,他们立刻就会生出嫉妒之心。当然,你要是乐见厮杀,也随你,不过你如今的性命与他们息息相关,别怪我没提醒你。”
千雪浪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方才那婴儿哭泣引来其他孩子的欢笑声。
还没等千雪浪再问什么,那人已狂奔远去。
第83章 自幼多情
任逸绝奔回镜渊,猛然吐出一口血来,灵泉清澈,血色如蛛丝般洇入水中。
他望着水中倒影,只见水中人不复往日俊朗面容,生成一番可怖的魔相,肤色黝黑带鳞,更为可笑的是,这具被囚困多年的魔身居然远比人身更为高大强健。
昔日折磨着任逸绝的魔气,在这一刻尽情释放而出,彻头彻尾在身躯里自如地游走着,带来强大的力量。
也一点点吞噬他的人性——
任逸绝头痛欲裂,仰天长啸一声,竭力回忆起先前的记忆,不愿意被魔气完全吞噬。
当日在幽影泉内,诛魔剑感念任逸绝一片赤诚,愿暂借他驱使。
可是驱使仙器,又岂是简单容易的事。
诛魔剑几乎抽空了任逸绝所有的灵力,到后来,任逸绝根本不知道是自己在驾驭诛魔剑,还是被诛魔剑所驾驭。
任逸绝只隐约记得,自己重创白玉骷髅之后,对方见势不好遁逃而去,之后又有一条青龙来卷走了璞君,他有心阻止,却无奈体力不支,无法追上。
而随着灵力的耗尽,诛魔剑对他的影响越来越深。
等任逸绝松开手时,他的皮肉已被剑灼烧得几乎见骨。
之后任逸绝的大半意识就被体内的魔气所吞噬,他不知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只是不希望怀里的人就此死去,而冥冥之中流烟渚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
于是任逸绝在昏昏沉沉之时,将诛魔剑留在了幽影泉里,抱起千雪浪奔入茫茫烟雾,随后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等到任逸绝勉强恢复神智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与千雪浪在一处异常陌生的地洞之中。
地洞非常巨大,不见有打扫的痕迹,却洁净无尘,下陷着一方略小于地洞的胎池。
说是胎池,是因为此处观之犹如一个鸡卵,水光萦绕其上,形成薄膜,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地脉脉跳动着,几名婴儿蜷缩身躯,在水中飘荡,令人想到女子的胞宫。
任逸绝挣扎着从温热的水中醒来时,发觉千雪浪正漂浮在身侧沉沉熟睡着,神色宛如婴儿一般天真,不见半点中毒的模样。
苏醒的婴儿正在他们身旁嬉戏玩乐,将他们二人当做桥梁一般爬来爬去,不住啼叫,玩得尽兴之后,就俯在两人身上休息。
任逸绝瞧见其中一名魔婴小手小脚,行动笨拙,甚是可爱,不由得将他抱起,伸指一点他的鼻头,微笑道:“是你们将我跟玉人带到这儿来吗?”
他不动还好,如此一动,身旁魔婴倏然纷纷转过脸来,天真可爱的小脸顿显露妒火恨意,齐齐上前来扑住任逸绝,要抢占他怀中这个位置,一时间婴啼不绝,雪藕般的小胳膊互相挥打撞击,不甘示弱地在胎池里缠斗起来。
任逸绝只得急匆匆地将怀中孩子松开,任由他在胎池之中飘荡,这群婴儿这才松开抓握的手脚,安详平和地在胎池里再度陷入熟睡。
如此不明不白的情况,叫任逸绝摸不着头脑,他生来性子执拗,遇到不解之事非要查探个一二,绝不肯稀里糊涂,更何况眼下关乎性命,自是不能随意。
因此任逸绝挣出胎池,重新落地。
才刚离开胎池,任逸绝就感到一阵眩晕,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再度苏醒,正向全身蔓延,可他感觉不出是什么,只好先就近观察附近。
才要出洞口,任逸绝就被浓郁的魔气逼得回返,体内躁动越发严重,可却全无苗头,他坐在胎池旁缓和片刻,这才发现胎池之内并非清气,也非是浊气……
这种异常之地,任逸绝记得自己曾听师父说过一些,自天地混沌初辟,世分清浊,可有些所在格外特殊,仍能留存下最为原始的鸿蒙之气,因地利而成万种形态。
有些鸿蒙之气会吸收身旁清浊二气,形成巨大的风暴;或有一些潜伏于地心之中,运气好一些化为地气,坏一些就成为毒火烈焰等等。
正在任逸绝冥思苦想之时,忽然听见一声嬉笑,只见一个魔婴飘荡在自己身后,蹬腿摆手,欢快不已,他无奈地摇摇头,正要伸手去捏那小脸:“好坏心眼的孩子,你来调侃我是不……”
他声音忽止,只见自己的手掠过了这婴儿,似完全触碰不到胎池,不由得一怔。
那婴儿好奇地睁大眼睛,瞧了瞧他,又瞧了瞧水,咯咯一笑,伸出小手来抓住了任逸绝。
任逸绝这才被拽进胎池之中,不知为何,一进到胎池之内,他忽觉心神安定,朦朦胧胧得又想要睡去,不由得一凛,挣扎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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